第二章

過了兩天，傳來消息說肖飲要請客。程岫起初還不知道，某個多舌的家夥以貌似驕傲的語氣說出自己也是被邀請中的一員時，他才知道一向吝嗇的肖少爺要破費一回了。

出了新書又大賺了一筆，不撒點小錢慶祝一下收買人心的確說不過去。隻是這請誰不請誰還是有講究的。平日裡有過交集的同行甚多，真正交流過的又很少，以私人的名義請客，自然顯得關係不菲，也難怪有人會有點小驕傲了。

這種事情程岫從來沒有期待過。人緣本是淺薄，平時也沒有覺出危機感來，最重要的是，請客的是那個人。

可他在當天早上收到了一條短信。

今晚7點老地方見。

他先看了一遍，以為是誰發錯了對象，然後下拉到發信人，就不做聲了。那個家夥……程岫居然笑了。

一般這時不都會寫，今晚X點在XX飯店恭迎您的蒞臨麼？他當真自信到自己看懂了這莫名其妙的命令式指示？老地方……自己和他說過話都是寥寥，又談何這樣熟稔的語氣？毫不猶豫地，程岫按下了刪除鍵。

夜幕降臨，霓虹在城市的上空逐漸閃爍。溫熱的夜晚氣息，滿滿的都是人聲鼎沸的嘈雜。

有人拍拍酒店門口的男人肩膀，呦，今兒您可是主人公，怎麼還在外麵站著。

肖飲給了個笑臉，把嘴裡的煙拿下滅了，丟進附近的垃圾桶，隨意的回答道，到外麵抽支煙。哦，那我先進去了啊。那人又拍了下他的肩膀，哼著小調往酒店裡麵走，精神熠熠的樣子。

這就是老板會有的姿態。肖飲在背後笑了一下。

抬了手腕看表，已經不早了。那人還是沒有來。他決定轉身進去招待客人，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啊，謝謝了啊，師傅。真不好意思，還麻煩你特地送我過來。”出租車裡鑽出的人一臉尷尬困窘，衣服正式的可怕，和左右穿過的人群有些格格不入。他隻顧著去撫那固執的褶子，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已經盯了他許久。

等程岫自以為打理好了一切，抬頭直直望入肖飲似笑非笑的眼裡時，臉瞬間紅了。自己的糗態還是逃不過被儘收眼底的命運。

好在肖飲沒有說什麼，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兩人客套了幾句便一起踏入大門，就在程岫以為危險過去的時候，一個聲音以致命的距離穿透，不是和我來過麼，怎麼又迷路了。

……程岫僵硬了幾秒，扭出一個假笑，肖先生，我一向記性不好，還請見諒。他甚至連哈哈都忘了打。

沒事。肖飲抬過頭仿佛剛剛那句不是自己問的，卻不忘給予輕描淡顯的最後一擊。下次記得了就好。

呸！還有下次。盯著男人走遠的身影，程岫痛苦的□□幾聲，隻恨自己一時大意，以為那家夥真是什麼善良好人，落個自討苦吃境地。

大廳內，一時觥籌交錯，好不熱鬨。隻有兩個大桌子的人，再怎麼坐也少不了和幾個人寒暄幾句，聊聊近況，程岫竟然在有限的範圍裡發覺了個異常隱蔽的風水寶地。他坐在椅子上，耳邊一陣陣的家長裡短呼嘯而過，頭有些疼了起來。

本來下午老友出差到這個城市，順便來拜訪一下。兩人找了個小飯館，幾杯薄酒下肚，話匣子一打開，停也停不住。酒到酣處，程岫雖然記得晚上還有個正式飯局，卻不免多喝幾杯，有些熏熏然。其實小飯館離酒店不遠，他打算一邊找路一邊踱過去，權當散步，沒想到高估了自己酒量，冷風一吹，酒意沒有散下去，頭卻先暈了大半，最後還得麻煩的哥把他送過去。

他低聲□□著，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吐出來。臉色慘敗，往洗手間跑了幾趟都無濟於事。

可是當你以為自己已是人生低穀時總會出現更巨大的考驗。

比如現在。

程岫望著自己麵前不知何時出現的肖飲，不由臉色鐵青，不知是震驚還是嚇的。

其實肖飲並不是完全轉向他一個人，準確說是麵向他們一桌。他端著酒，儘風度翩翩之能事，謙和有禮，親切爽朗的笑著，在座各位都是我的前輩了，感謝各位一直以來的關照，讓我學到了很多東西。今天這杯酒雖然不能完全代表我的誠意和感激，但起碼是一份後輩對前輩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