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閃光燈卡擦卡擦響了起來。“謝謝您接受采訪。”漂亮的女記者站了起來，握住程岫的手，微笑道，“您比我想象的更風趣幽默。”

“謝謝。”程岫含笑著握了握她的手，“你的風度和機智同樣讓人折服。”

這是他這幾個月來第四次參加訪談了，和以前不同的是，這次是他單獨參與，而非和肖飲一起接受采訪。畢竟兩個人是合寫，一般都是共同關於創作聊天的。

程岫和記者又聊了幾句，等人家收拾好了東西先告辭了，才起身走出大樓。此時已是七點多，夜幕早已落下。

滴滴滴。有出租車在他麵前停下，司機伸出腦袋問他，小夥子，去哪兒？程岫很好脾氣的笑，不了，離這不遠。司機點點頭又搖起了車窗走了。

其實家離這裡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不過程岫打算走回去。他摸摸肚子，晚飯還沒吃，路邊隨便買點吧。

華燈初上，城市最美的時段，才剛剛開始。程岫不緊不慢地走著，腦子裡卻是想著這段時間的事情。

沒想到當日預感成真，自己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紅了。他還沒有準備好，各種發布會，簽售會，采訪便接踵而來。程岫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在眾人麵前束手無措的模樣，現在卻能熟練應付各種情況。他的快速成長也贏得了媒體的好感，尤其是程岫生來有種淡然的氣質，作為作者再好不過了。

可是這樣突然的變化，讓他很自然產生一種虛幻感。渴望了太久的東西從天而降，便不由自主去懷疑是不是不過美夢一場，再正常不過。

程岫走了十來分鐘，轉過了街頭。然後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在醒目的街頭落地窗前站著。他猶豫了一會，上前打了招呼。“肖飲，在這散步？”問完了才發現自己的愚蠢，這裡離肖飲家隔了半個城市，他再怎麼有空也不會跑這散步的。

沒想到那人還真的應道，“啊，是啊。”很驚訝的模樣，“你的采訪結束了？”

“恩。”程岫笑道，“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有采訪？”

“嗯，嗯。”肖飲盯著紅綠燈，不去看程岫，“聽社裡人說的。”

“哦。”程岫沒去想這采訪事情他明明沒有告訴任何人的。

“對了，”肖飲受到了街頭小吃攤的啟發，擺了個哭臉，“你晚飯吃了麼。我工作忙到現在好餓，陪我去吃吧。”

“啊？”程岫看了他一會，說，“好啊，我也挺餓的正好。”

“老板，兩碗麵。一碗辣子多放點！”肖飲很興奮地拉著程岫進了一個露天的小麵攤，自顧自先叫上了，看樣子餓了不少時候。你要辣麼？他詢問程岫，見對方肯定地點頭，更開心了。“啊，兩碗都要辣！”

“少爺你餓了多久啊。”程岫不由失笑。

“誒，沒想到要等那麼長時間，明明三點就開始的。”肖飲已經把頭埋進了麵裡，說話都咕嚕咕嚕的。

“三點？那真巧，我也是那時開始接受采訪的。”程岫劈開筷子，喝了口湯。

咳咳。肖飲一副嗆到的模樣。趕緊拿了餐巾紙擦擦嘴，一邊笑道，“是啊，那真巧。”眼睛還埋在碗裡。

“謝謝你了。”程岫給他倒了杯水放在旁邊，很隨意地說道，“要是這幾月沒有你教我，我肯定應付不來的。”

“沒事。”燈光下，肖飲白皙的皮膚透出淡淡的粉色，一向泰然自若的他放下了手中的碗，抬起頭來。“都是同事麼。”

這時輪到程岫把目光移開了。他苦笑著問自己，你是怎麼了。難道真的有期待了？原來他是這樣貪心的人，明明肖飲已經給了他一直渴望的，他卻還想要。

人家會給麼。

他還有資格麼。

此時某個晚上像噩夢一樣浮現，那是醉酒後最真實的程岫。遠不像表麵那樣溫和無害，隻是個揣著不堪心思的醜惡男人。

老天很懂得應景，突然就聽見雨點打在帆布上的聲音。滴滴答答的，然後越來越密集，直到傾盆而下。

兩個嘩啦嘩啦吃麵的人同時停住了。

嗬嗬。肖飲笑了兩聲，我沒帶傘，你呢？

我也沒帶。程岫乾巴巴的回答。

哦，那我們怎麼辦？肖飲轉了一圈手中的筷子，等候領導指示一般盯著程岫。

還能怎麼辦。等雨停唄。這不是問了句廢話麼。

結果雨一下就是一個鐘頭。剩下的麵渣子都凍成塊狀了，雨勢才小了下來。即使是這樣，還是有淅淅瀝瀝的小雨滴不停落下。

阿岫。肖飲很期待地看著程岫，今晚的他格外不正常。“我聽說下過雨的羽山湖格外漂亮，而且就在附近，我們從那走好不好。”

現在？程岫看了看表，提醒興致勃勃的某人，現在已經快九點了。

你今晚有事？肖飲問他。

沒……程岫有些無奈，問題根本不在於此好不好。

那我們走吧。肖飲直接當程岫默許，拉了他就走。

結果一到那，程岫才發現，和肖飲相同想法的人還真不少。而且都是三三兩兩的情侶，他們兩個大老爺們躋身其中不免有些彆扭。

景色是真好的，月色也很迷人。吵著要來的家夥突然安靜了，把手插在褲子口袋裡，離了程岫幾步路的距離，望著湖麵出神。

程岫走過去，剛想提醒他，這樹的陰影下蟲子多。那人就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