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現在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她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我豁出去了,“慕聽昕得了白血病,急需用錢。”
隻這麼一句話,我便知道,南洛奇全都懂了。這也是南洛奇最大的優點,不管是什麼事,隻要一個動作、一個眼神,無需多做解釋,他就會理清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眸光中的戲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難以揣測的神色。
我們就這樣對視了有五分鐘,他才有了下一個動作,站起來,“帶我去見她。”
“為什麼?”我隻需要錢,他去看她做什麼?
“走。”
不敢違抗他的命令,我隻好妥協。開車來到醫院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我帶他來到慕聽昕的病房,他讓我在外麵等,自己走進房裡。熟睡中的人兒真是令人心疼。他像巡禮一樣,陪護都好奇的打量著他,肯定猜不到他想乾什麼,又都不敢碰觸仿佛冰山一般的他。
很快的他就出來,麵無表情。“主治醫生在哪兒?”
“左拐第二間辦公室。”不知道他想乾什麼,我隻得領他去找醫生,幸運的是醫生還未離開。
他與醫生握手對麵而坐,我則站在他的旁邊。這就好比古時有地位的人士交談,我這個丫頭站在一旁服侍。
“我想和您談談慕聽昕的病情。”南洛奇開門見山的直奔主題。
“請問,您與病人是什麼關係?”
“長輩,我姓南。”
醫生看了我一眼,才說:“南先生,慕聽昕的病情比較嚴重,雖然找到了匹配的骨髓,但是,我們保守估計,此次手術的成功率隻有40%,不過也不能老拖著,否則連40%的機會都會失去。”
“手術費用是多少?”
“六十萬。”
南洛奇說:“她的手術費用我來付。”
“真的嗎?”不隻是我,連醫生都激動起來,“這真是太好了,可是您應該先與她的父母商量一下。”
“不用,費用全由我承擔,但是我希望您能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為什麼?”
“我們之間有一些問題,不便這個時候見麵。”南洛奇竟然說了謊。
“那好吧,一切都為了孩子。”
“是。”醫生用很敬佩的眼神看著南洛奇,帶他去交手術費,“我希望儘快替她安排手術。”
“當然,這個您不用擔心。”
“謝謝。”
交過手術費,道過謝之後,南洛奇帶著我走出醫院,“許諾知道嗎?”
“聽昕不要我告訴他。”
話甫落,南洛奇突然一個轉身,揪住我的衣領,“你知不知道這個時候她最需要的就是許諾陪在她的身邊。”此時的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白若希車禍的那一天。
我恐懼的喘著氣,被他突然的暴怒嚇得心驚肉跳,不過,他畢竟是南洛奇,還算理智,在我喘息越來越粗重之際,他放開了手。
“上車。”
我乖乖的上車,他沒有開回家,反而帶我來到了姑姑家。敲開門,姑姑和姑父在看電視,他連問都不問一句,徑直走去許諾的房間,推門而入。
“洛奇,你乾什麼?”姑姑和姑父不明所以的追進了許諾的房間。
南洛奇沒有回答任何話,反而拽起躺在床上的許諾,“穿好衣服,給我下來。”南洛奇強硬的態度令姑姑姑父麵麵相覷。
許諾沒有動,南洛奇火大的又喊一聲,“聽到了沒有。”終於他才有了動靜,呐呐的盯著南洛奇。“我給你五分鐘時間。”
“許諾,你快點穿好衣服。”我急忙催促他。
許諾起身,穿戴整齊站在我們麵前,南洛奇又對姑姑說:“我帶他走了。”
“你要帶他乾什麼去?”姑姑焦急的問。
“以後你會知道的。”他扔下這句話就向外走,我也立刻跟上去,沒想到他卻說:“你留下來。”
“可是…”
“沒有可是。給我好好呆在這裡,要是再敢亂跑,彆怪我不客氣。”
舅舅和外甥離開了,留下了姑姑和侄女。
“小希,洛奇到底要帶小諾去乾什麼?”姑姑問我。
他是要帶他去見慕聽昕吧!可是我能告訴姑姑說許諾早戀嗎?無法回答,我隻得搖頭。不能說或不知道,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彆擔心,洛奇畢竟是個大人,他做事會有分寸的。”姑父安慰道。
是嗎?我怎麼覺得他有些感情用事了呢。
許諾去見慕聽昕了,不知道當他知曉真相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他,會恨我嗎?
整個晚上,我一直在想象他們再重逢的情景,動作、對話、眼神不知變換了多少次,一直到我有了睡意,入夢為止。
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天已大亮,顧不得吃姑姑為我準備的早餐就衝去了醫院。一推開病房門,看到的是許諾極其溫柔的替慕聽昕擦臉、擦手。而慕聽昕除了滿眼溢出的幸福,再無其他。所以南洛奇是對的吧。在這個時候她最渴望的就是許諾的陪伴。
醫生說慕聽昕的手術定在明天中午兩點,終於一切都定下來了。
慕爸爸和慕媽媽一直在打聽手術費的事,但醫生基於對南洛奇的承諾,隻字未提。
我很識趣的站在一旁,看著許諾對慕聽昕的照顧,細細地去體會他們之間毋需言語的深情。他們的愛情不亞於當年的南洛奇和白若希吧。可是為什麼我和米部之間不是爭吵、就是冷戰,總不能和平相處呢?
哦!天哪!我在想些什麼?怎麼突然會用南洛奇與白若希、許諾與慕聽昕和我與米部相提並論呢?這…不,這不是突然,記得前天晚上我們也爭吵了一次,他說我和他之間的問題是許諾,而我則認為我們之間的問題在於霍甜橙,難道說,我喜歡上米部了?
不、不、不,不可以亂想,我不會喜歡一塊冰山的。那麼複雜難懂的人就像個謎一樣,我怎麼會喜歡上他呢?他是塊木頭、石頭,沒有情趣,也不溫柔,更不紳士,還總是對我命令、大小聲,不信任我,是南洛奇二代,我一定是怕他才對。對,我怕他、怕他、就是怕他。
這樣說服自己以後,心裡平靜了許多,就聽到慕聽昕說:“許諾,我想吃你做的菜。”
許諾拉著她的手,“好,等你出院後,隨你點菜。”
“不,我現在就想吃,好不好?”
抵不過慕聽昕的溫柔攻勢,許諾繳械投降,“好,你想吃什麼,我現在就去借醫院的廚房給你做。”
“隻要是你做的,我都愛吃。”
“好吧。”許諾轉頭向我示意,“小希,你先照顧聽昕,我去做飯。”
“嗯,你去吧,我會照顧好她的。”我發誓似地保證,對於他,我是心存愧疚的。
許諾走後,慕爸爸和慕媽媽都感慨萬分,“這孩子真是懂事。”
是啊,許諾真的很懂事。
很完美!
兩個小時後,他提著保溫盒回來,“醫生說你現在身體不宜亂吃東西,我熬了些魚湯,你嘗嘗。”他盛了一小碗,卻還不忘我們三個大燈泡,“叔叔,阿姨,小希,你們也喝點。”
“你不用管我們,喂昕兒就行了。”慕媽媽感動的眼眶泛紅。
禮貌的詢問之後,他細心地喂著慕聽昕,“好喝嗎?”
“嗯,很好喝。”慕聽昕滿足的深情款款的回複。
“那就多喝點。”
他們又掉入了屬於自己的國度裡。記得慕聽昕曾說在她的眼裡,許諾就是整個世界。那麼這一刻,我敢說,在許諾的眼裡,慕聽昕亦是整個世界。
時間就在他們的溫馨與默契裡溜走,連星星月亮也害羞的隱藏了起來。今晚我並沒有回家,南洛奇很意外的同意讓我留在醫院裡,畢竟,他也是一個人,一個有感情,卻不易流露在外的外冷內熱型的人。
但是我並沒有專程打電話給米部,隻是因為我內心複雜,不知道用怎樣的語氣對待他。反正南洛奇也會告訴他的。至於我們之間,等慕聽昕這件事過去之後再說吧。
暮色漸漸消失,東方的晨光點點的照亮天際,緊張的氣氛也隨之來到。
慕聽昕躺在移動的病床上,我們一路扶著病床,慕爸爸和慕媽媽眸中含淚,依依不舍。
“爸、媽,如果我有個萬一,你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不準亂說話,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慕媽媽的淚奪眶而出。
“爸,你快讓媽不要哭了,否則我也會很難過的。”
“嗯,昕兒,爸爸媽媽會等你出來的。”
“嗯,”慕聽昕艱難的點點頭,隨即側首,“許諾,我想聽你說三個字,好不好?”
“好,等你手術之後,我就說給你聽。”
“現在說,好不好?”
“不好,如果你想聽,就努力一點,我會等你出來的。”許諾柔柔的道,瞬即低下頭,在慕聽昕的額間落下淺吻,“我等你。”
“好,一定要等我出來,告訴我。”
“嗯。”
手術室大門打開,護士將我們擋在門外,門關閉之時 ,“手術室”三個字亮了。
緊繃的氣氛沉重的讓人難以呼吸,我們四個人或站、或坐、或徘徊在手術室外。沒有人交談,不一樣的思想卻有著同一份擔心。
滴滴答答,時間一分一秒出奇的慢,兩個小時竟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心臟不規律的跳動,心頭懸著一塊大石頭,忐忑不安。
突然,我的手機打破了這份死寂的空氣,我驚慌的按下接聽鍵,稍稍站遠了一些。
“喂?”我壓低聲音,怕會讓其他三人緊繃的弦一不小心就斷掉。
——你怎麼回事?搞得米部要回家。連瑞林劈頭蓋臉的質問。
“米部不是在京都打工嗎?回什麼家?”我根本沒有意會過來米部回家的意思,此時我全部的心思都在手術室裡。
我頻頻回頭張望手術室的動靜,漫不經心的語氣終於惹怒了連瑞林。
——米部要回北方了,今天下午五點的飛機。
什麼?
她的話讓我一下子懵了。
“米部要回去了?”我喃喃的道。
——廢話,你和他住在一起,怎麼會不知道?以往他回去什麼都不帶,這次卻帶著行李箱,連公寓都退了。
“他還會來嗎?”這一驚嚇,著實讓我吃不消。
——我怎麼知道?總之你要是在乎,就自己過來問,他快要登機了。
連瑞林劈裡啪啦的說完就掛了電話,我握著手機,怔怔的出神。
米部他不回來了嗎?
我的腳不由自主的移動了一下,卻突然想到慕聽昕還在手術室裡。
我該何去何從?
米部?
還是慕聽昕?
一分鐘的遲疑,終於還是讓我選擇了米部。
沒有向另外三個人解釋,我相信此時他們也不需要我的解釋,立刻向機場跑去。
為什麼會突然一聲不響的離開?
為什麼南洛奇昨晚沒有告訴我他要離開的消息?
為什麼我會這麼的害怕?
為什麼……?
想不通的為什麼,我終於來到了機場大廳,焦急憂慮的撥開一層又一層的陌生麵孔,直到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
“米部。”我大喊一聲,他停了下來,我欣喜的跑過去麵對著他質問:“你離開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不覺得有那個必要。”他的表情、語氣一如我剛認識他時的冷峻。
“你怎麼可以說得這麼絕情?”我沒料到他的冷峻竟會讓我心如刀絞。
“你應該去照顧許諾,沒必要跑這一趟。”他依舊與我劃分界限。
“什麼意思?”我詫異,“我跟許諾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他是哥哥、隻是哥哥。”他竟然誤會我?
“他在你心裡是什麼地位,我已經不想再去追究了,”他頓了下,繼續說:“從我認識你以來,就一直看著你為他哭,為他笑,我本以為隻要默默的站在旁邊看著就行,可是南洛奇卻給了我一次又一次靠近你的機會,讓我有了想保護你、嗬護你,甚至給你幸福的打算。但是,我發現,不管我做的再多,也不及許諾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來得重要。”他深吸口氣,“我很累了,不想再這樣痛苦下去,如今能做的隻有離開。”
我潸然淚下。
我竟不知道米部對我的感情如此之深,他令我震撼、令我感動,可是為什麼他從不給我講話的機會?
“我告訴過你我會慢慢的忘記他,現在我真的做到了,你卻要離開我,你怎麼可以這樣?”
他伸手,輕輕的抹去我的淚。“我很高興,終於有一天你的淚是為我而流,很值了。”
“不要走,好不好?”我乞求道。
他卻抽回手,笑的淒楚,“回去吧,好好努力,我相信你會實現你的夢想。”
他再次提起行李箱,我立刻抓住他的手臂,“九月份你還會來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他給了我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後,就大步離開。我的手順勢滑下,幾秒的遲疑,我轉身,朝著他的背影大喊:“我喜歡你。”
人來人往的流動,我聽到他說:“我不想要了。”之後,絕然地消失在我的視野之內。
我終於承受不住,痛哭出聲,他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嗎?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嗎?
就在我獨自傷痛之時,南洛奇突然出現,他緊抿著雙唇,拽住我的胳膊,在行人詫異的目光下,把我拖出了機場,塞進車裡,駛回了南宅。
他揪著我的衣領,把我扔進客廳的沙發裡,“給我忘了他!”
心痛讓我一下子忘記了此時是何時,此人是何人。我失控的站起來朝他大喊:“他要離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
“我警告你,不、準、早、戀!”他一字一頓的強調。
哼!他還真是強勢的不行,“你和白若希就可以早戀,就可以偷嘗禁果,為什麼我就不可以?”
“啪!”
幾乎是我的最後一字落音,南洛奇的一巴掌就很響亮的打在我臉上,讓我再次摔進了沙發裡。然後,有溫熱的液體從我的鼻息裡流出,我伸手去摸,是血。
他,好狠!
可是這樣還不止,他又很粗魯的拽起我上了二樓,把我扔進我的房間裡,狠絕的撂下話,“從今天開始,你休想踏出這道門半步。”轉身,我聽到他從外麵把門上了鎖。
一連串的打擊,我終於清醒過來,米部走了,慕聽昕卻還在手術室裡。顧不得鼻血,我聲嘶力竭的對門拳打腳踢,“南洛奇,你這個魔鬼,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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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我喊了有多久,當我終於無法喊出聲時,淚乾涸了,雙腿發軟,累的氣喘籲籲。
我蜷躺在地上,喃喃道:“南洛奇,放我出去,米部、聽昕……”
這是我與南洛奇有史以來,家庭暴力最為嚴重的一次。
是啊,這是家庭暴力!
南洛奇是虐待狂,而我則是受虐狂!
真是一對絕配的父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