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所能聽到的僅僅是一個人呼吸的聲音——是的,一個人的呼吸聲。
紀暹藍是人沒錯,但是秭靈未必也是人。所有生活在這個莊園的所謂的“人”都隻不過是披著人皮的暗夜生物罷了。
黑暗的兒女們。
“如果我的耳力還可以的話,”紀暹藍轉過頭衝著秭靈微笑,“席殤在這裡吧?”這是一句像陳述句的疑問句。
“是的”秭靈地垂下眼簾,收攏去帶著恨意的目光,“雖然殤大人似乎十分遷就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尊敬殤大人,不要直呼殤大人的名諱。”
“哦。”紀暹藍漫不經心的應和一句,伸出右手握住銀質的把手,向右旋轉90°,門也很配合的打開了。
“你……你居然沒有事?”秭靈十分驚訝的跳起來,忽又驚覺自己的失言,忙用右手掩口,即使知道毫無用處。就像……即使早就知道殤大人一定會見她,卻仍是一廂情願的阻攔,她似乎,一直都在做著隻有她自己一個人會支持的事情。
“你很驚訝嗎?”紀暹藍勾起唇角,眼波流轉,似有一股清輝流瀉出來,連秭靈都不禁認為紀暹藍是來自月宮的女神,“我十分好奇秭靈小姐安的是什麼心呢?明明知道這扇門上被下了禁製,不允許除了暗夜生物之外的生物進入,卻任由我去碰觸?”
秭靈咬咬牙,壓低了聲音以防止室內的席殤聽到:“你究竟是誰?”
“秭靈小姐真是貴人多忘事。”紀暹藍細胞內沉睡的惡作劇因子忽然又活躍起來,讓她忍不住……逗弄一下麵前這位咬人的小野貓,“我是紀暹藍呀。人類世界靈能世家紀氏暹藍。”
“原來……怪不得,你可以找到這裡……我早應該想到的,普通人怎麼可能能來到這裡,席氏莊園的隱蔽性還沒有差到這種程度。”秭靈有些黯然的喃喃自語。
“那麼,我進去嘍,秭靈小姐。”紀暹藍揮一揮白皙的雙手,信步踏入了房門。
這個房間一如既往的乾淨,乾淨到一塵不染,就想席殤這個“人”一樣,似乎本是天使,而不是什麼生活在無儘黑暗中的暗夜生物。表象這種東西,果然很可怕啊,從來都是蠱惑人心的上上之選。
“我希望能占用您一點時間,席殤大人。”紀暹藍刻意加重了“大人”二字的讀音,語氣中有種淡淡的諷刺意味。
席殤伸出手想扶她坐下,卻被她一掌揮開,冰冷的暴風雪在她的眼中醞釀。
“抱歉。”席殤並不以為忤的收回了手。
少女的表情一成未變。
“紀小姐……”席殤艱難的開口,“我有負於您的吩咐,如果您心裡有怨氣,任憑處罰。”
“然後呢?”紀暹藍淡然的開口。
“紀小姐,拜托了。”席殤垂首,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懇求道。
真不愧是秭靈的主人啊。紀暹藍淡淡地想。
“其實,在你的心裡,是很期盼處罰的吧?”紀暹藍殘忍的揭露席殤的心思,“隻有這樣,你才能擺脫來自內心——或者說良心更為正確一些的煎熬吧。”
如果此刻席殤抬頭,將會看到紀暹藍眼底的代表憐憫的波瀾。
紀暹藍忽然覺得,大理石反射的月光那裡是什麼微光,分明就是比陽光更加耀眼的刺眼的光。
“我明白的,艾格大約曾經叮囑過你,無論什麼情況下,都要率先保證我的安全,即使艾勒安不在也一樣。”紀暹藍自顧自地說著,連自己也分不清到底說給誰聽。
她再清楚不過了,艾格身為艾勒安最信任的下屬,對於最為忠心的暗夜一族來說,安格所傳遞得都是艾勒安的話,艾勒安的話就是至高無上的必須遵守的旨意。
“艾勒安總是這樣。”紀暹藍吸吸鼻子,似乎有流淚前兆,“從來都不考慮我的感受啊。明明該受傷的就是我這個妹妹,可是真正受傷的卻是姐姐。”
“艾勒安大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紀小姐。”席上的眼中清清楚楚的寫著無奈,他何嘗希望暹翡受傷呢?但是……不得已中的不得已,他還是那麼做了。
他和暹翡……大約是回不去了吧,相逆而行走出太遠,漫長得回不去了……“如果”這個詞果然是最沒有意義的憐惜。
“我明白,可是沒有辦法諒解,就如同姐姐一樣了解你,卻無法原諒。”紀暹藍輕描淡寫的將血淋淋的事實攤開在席殤的麵前,內心不但消失了初始的憐憫,甚至湧現出星星點點的快慰,“姐姐說,她控製不住的恨你呢,該怎麼辦?自詡無所不能的席殤大人。”
“這是我應得的。”席殤的嗓音中原本夾帶的由於愈來愈濃鬱,彌散在夜風中,滲透人心的涼寒。
他所最愛最愛的暹翡啊,果然還是……拋下他了嗎?即使曾經山盟海誓,即使曾經彼此都認為他們會一起相守到永遠的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