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鎮 一條紅絲絨蕩領吊帶裙。(2 / 2)

今夜不回家 老天鵝啊 4562 字 2024-03-19

她要怎麼表達在學校可以這麼穿,但在鵝鎮不行呢?

在田野組織好語言之前,那邊麵已經煮好了。大娘拉著個臉把麵放在程舟麵前,一抬頭表情卻一百八十度大變化:“喲,我說誰呢,這不我們野子嗎!你媽最近身體可還好啊?”

而田野,竟露出了程舟從未見過的乖巧笑容:“好著呢大娘。我媽昨兒還惦記您,說不知道您的腰好點沒呢。”

“嗐,我這個腰啊沒得治嘍!”大娘說著扶了扶腰,“要不怎麼說羨慕你媽呢,不光身體好,還有你這麼個好閨女!”

此時程舟竟在田野臉上看到些許嬌羞。

而大娘看田野的眼神就像看自家女兒:“多好啊你說,打小就聽話,大了工作也好,從小到大真是沒讓你媽多操一點心——快進來吃碗麵呐?”

“不了大娘,我……”田野說著頓了頓,然後在看向程舟時笑容收斂,“我來接朋友。”

大娘聞言神色一怔,看了程舟一眼,然後有些不自然地笑開:“哦……這你朋友啊,整半天原來都自家孩子。在外麵上學的到底不一樣,交的朋友都這麼漂亮呢!”

田野尷尬地笑笑,然後把電驢紮在外麵,走進來坐到程舟對麵。

“趕緊吃。吃完走。”

*

打從去年年底考編成功,田野就離開學校,回鵝鎮提前投入教育事業了。

而程舟就一直擺到現在,擺到畢業,擺到學校寢室不讓住。

然後家也不願意回,打電話說要來鵝鎮找田野。

田野勸過她,說鵝鎮有意思的東西很少,根本不適合她這種愛玩的人居住。

但程舟扯著嗓子喊:“實在是孩子大了沒處去,這才來投奔您來了!您好歹得收下我,您隻要收下我,怎麼著都成!”

然後拖著行李箱就來了。

說是投奔,但程舟的到來其實不會對田野的生活造成很大影響——田野現在還和爸媽住在一起,搬出來單住這種事,用媽媽的話來說是“結婚前想都彆想”的。所以她不會和程舟合租,生活作息也不會有什麼改變,隻是閒暇時間多了個能約又會玩的人罷了。

至少在程舟來之前,田野一直是這麼想的。

但是當看見自己從小吃到大的蒼蠅館子裡坐著這麼尊衣著前衛的大佛,田野忽然對自己的想法產生了動搖。

當她前麵放著行李箱,後麵載著程舟,從道北一路騎回城南,路上遇到兩個小學同學、一個初中同學時,田野意識到今天自己可能要身敗名裂。

當她把程舟在出租屋樓下放下,然後馬不停蹄地趕回家,看到媽媽正坐在沙發上抱著臂瞪她時,田野明白她的天要塌了。

“媽。”田野叫了一聲,回身關門。

“去哪了?”媽媽問她。

田野試圖敷衍:“見個朋友。”

“朋友?是不是你以前說的那個小舟?”

田野受不了這種審犯人似的問話方式,臉色也難看起來:“是又怎麼了呢?”

“怎麼了?你知道人是怎麼跟我說的?”媽媽指頭用力地戳著桌子,“人都說你跟個衣著暴露的女的在一塊兒!”

“怎麼就衣著暴露了?露哪兒了?不就穿個吊帶裙嗎?”即便在反駁,田野的語氣依然不強硬,“我們在鐘市上學的時候,那大學城裡這麼穿的多得是。”

但即便是這種程度的違逆,對田野來說也是少有的。甚至田野自己也清楚,她這次之所以敢這麼跟媽媽說話,是因為她現在有收入了。

“你現在大了,長本事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也該要有了。”出於同一個原因,媽媽音量降了半格,但語氣完全沒有放緩,“我是沒上過大學,但咱們鵝鎮那麼多大學生,我沒見哪個穿成那樣的。換句話說,她要是在法國巴黎、美國白宮,她想怎麼穿怎麼穿,但在咱們鵝鎮這樣就是不對!”

田野歎了口氣,扭頭就回屋了,奈何她的房間壓根就沒有門鎖。

媽媽緊跟著進來:“媽媽跟你說著話呢你跑什麼!田野,你自己說說她那樣能好嗎?那種衣服給你你願意穿嗎?走大街上你不覺得不得體嗎?我相信我對你這麼多年的教育,不會讓你連這種最基本的判斷能力都沒有!”

“可她就是穿了啊,我還能給她扒下來嗎?”

這倒也是。

媽媽再次把脾氣壓下去:“她來乾什麼的?”

“住幾天。”

“還住幾天?她在鐘市有家,來我們這兒住什麼住?”

“那她房租都付過了,我現在給她轟走?”

“還租房?”媽媽眼睛都變大了,“她還打算長住了?”

田野沒法回答,隻能歎氣。

媽媽嗓門又大了幾分:“你就是嫌我煩,這話我也得跟你說清楚!你這個所謂的‘朋友’,我建議你還是少來往、冷處理,慢慢地她自己感覺到了自己也就走了。你呢,也得長點心,你現在是老師了,你得為人師表吧?你要是自己都身不正,你拿什麼教育彆人家小孩?”

田野終於忍無可忍:“我怎麼就身不正了?我怎麼又不為人師表了?”

媽媽聲音比她更大:“你現在就為了一個狐朋狗友開始跟媽媽叫板了是吧?人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聽說過沒有?行,就算你跟她一塊兒玩也沒染上惡習,那給人看見總歸不好吧?你跟那種人玩到一起,誰能放心把小孩交給你這樣的老師教育?”

田野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腦袋。

三秒後,把情緒穩定下來:“知道了媽,我會注意的,你先出去吧。”

媽媽抱著臂,像個勝利的將軍:“你自己想想吧,我言儘於此!”

然後便開門離去,又重重關門。

沒有門鎖的門撞上門框後彈回來幾分,吱呀吱呀響動著,最後還露著條可笑的門縫。

就像田野的內心一樣,是無權緊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