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的氣氛突然尷尬，似乎大家都不想提起鈞無易這個話題一般。

我在心裡罵鈞天諭，這個父親怎麼當的，就算你心裡就是要鈞無易當皇後，看著鈞無離這麼強硬的態度，你就把想法放心裡，到時候先斬後奏，突然下旨封鈞無易為後，鈞無離連個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吐槽完鈞天諭，想想鈞無離，又忍不住責怪，你喜歡那個何凝初你悄悄地喜歡、默默地保護就是，每次為這個人大張旗鼓地鬨騰，就算這姑娘美若天仙、聰慧賢德天下第一，也會引起大家的反彈，等鈞天諭前腳死，後腳你趕在你娘之前下旨封何凝初，誰還管得住你？

這父子兩個心裡怎麼都藏不住事情，住在皇宮裡這麼多年了，連隱瞞一下都不會，實在不好。

傻乎乎的……儘管我覺得鈞無易大概比他們更傻。

“皇上，太子得子是萬民之喜，我們兄弟姐妹聚在一起，便是來為六弟慶賀的。”我這“三弟”鈞無夕看來是個聰明人，頂著笑臉出來打圓場，先對鈞天諭，又對鈞無離，“我那邊也沒什麼好東西，年前偶得一套薑國傳下來的犄角獸麵雕銀白璋鎖，往後皇侄披掛著，必保平安。”

錦盒一個，放在有三個鶴型手柄的金托上，鈞無夕隨侍的人小步獻上。

看來鈞無夕是作慣了兄弟之間的潤滑油，待人接物最為擅長。他一牽頭，那邊的皇子皇女們紛紛令人唱喏起來，事先準備好的寶物珍奇，每人都報出一長串名字，裡麵許多字眼我單獨拿出來聽得明白，拚在一起就實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了。

滿場的金枝玉葉各自獻禮，告一段落，我留心點了點，就差我了。

瞥居喬一眼，居喬不給我任何指示。

這麼特立獨行，虧鈞無易是個沒心沒肺的，從前也坐得住？

“無易，你的弟弟妹妹們都向無離祝賀，怎麼就你沒有表示一番？”鈞天諭好死不死此刻開口，逼起我來。

看他那神色，絕對不好糊弄。居喬給我的辦法不適用此時，不是打個招呼就結束的事情，皇帝的問題，不能怠慢啊。

沒準備東西，那就隻能討個口彩了。可我轉念一想，說好聽話這種東西似乎根本不適合鈞無易的形象，上次連圓滑的鈞無夕都被嚇得不輕，我還得不卑不亢點好。

要不，送個賀詩？我記得那些穿越文裡的姑娘們都飽讀詩書，出口成章，吟誦自如；可我這邊對古詩之類的了解僅止於小學初中高中課本，高考一結束還還了大部分給老師……生孩子給什麼賀詩？那些思鄉的、報國的、閒適的、哲理的……還真沒有可以給新生兒的。

……等等，既然是小孩子，要送小孩子的話，或許……或許可以這樣！

“父皇，我府上雖還有些玩意可贈皇侄，隻是那些俗物太子也不缺，”不會背詩，早教童蒙，這我還會點兒，“不如贈一詩文，待皇侄出生，當作童謠念吧。”

“哦？無易你還有這本事？無離，差人記下！”

清清嗓子，我開始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沒錯，我就是要借《三字經》來用用，其他童蒙作品用典太多，說了他們還要追問含義，而且都是三個字，說起來也挺符合鈞無易那不學無術的形象，“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子不學，非所宜，幼不學，老何為？”

《三字經》前麵一段我刪幾句他們就聽不出來我們那邊的典故了，正好：“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為人子，方少時，親師友，習禮儀。首孝悌，次見聞，知某數，識某文。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萬。”後麵幾句還是我們那邊的習慣，不提，“高曾祖，父而身，身而子，子而孫。自子孫，至玄曾，乃九族，人之倫。”這些，好像有點超過，不知道這邊習俗裡會不會提及……算了，豁出去了。

“父子恩，夫婦從，兄則友，弟則恭，長幼序，友與朋，君則敬，臣則忠，此十義，人所同。當師敘，勿違背。”

好，就背這些，作為童蒙，送給鈞無離還沒出世的孩子，挺合適。

那些穿越文裡主角背完古詩總能得到掌聲，可惜我偷了《三字經》卻什麼都沒得到，不禁失望……果然還是《三字經》水平太低，拿到這個場麵上略顯粗俗了嗎？

整個殿堂之中，沒有人說話。我對著鈞無離獻辭，他拿著酒盞，就那麼盯著我看，還好保持形象沒有半天合不上嘴。而鈞天諭臉上沒有喜悅的神情，眼神忽明忽暗，不知遊移在何處。

好像，這氣氛比剛才鈞無離為個宮女跟皇帝鬨事時的還僵硬。

難道是價值取向不能接受？完了，這邊連同性婚姻兄弟婚姻都承認，連代孕媽媽都很正常，那我用這些儒家思想的童蒙作品……是不是超過他們的接受範圍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太禁錮他們的思想了？

眼角餘光掃到鈞無夕，臉上還是笑容，可真不知那笑容何意了。

用眼神求助居喬，居喬卻連頭都不抬起來，一點暗示都不給我。

眼下的情況，其實是整個殿堂中的每個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無易，這都是你的心聲？”鈞天諭忽地問。

“句句是兒臣由衷之語。”看來被懷疑是抄襲了，鈞無易的能力，是連三個字的詩句都寫不出來的——他們不會是懷疑居喬幫我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