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見那婦人，已是隔天的深夜——

阿清將瓷碗放置地上，那婦人躺在草堆上蜷縮著身子，背麵朝外，瞧不著神色。

清貧寺廟，涼薄香油、自是尋不出什麼珍貴的藥材，即便是尋常的幾位薄荷桔梗亦是阿清費儘唇舌才向炊事房的老師父討來。

“……夫人，夫人……”阿清叫喚了幾聲卻是沒人搭理，她亟欲彎身上前猛地憶起這婦人吐氣如蘭的風情，她僵直身子、頓了半晌最終還是彎腰，輕輕地將那人的身子轉過來——

婦人汗濕額發，滿臉潮紅，水浸黑緞觸手含香，血染海棠淚抹胭脂，柔弱更勝往時三分。

阿清心知有異，伸手往婦人額頭探去，觸手炙熱。

她起身出門，自院中深井打水，尋來汗巾，折返草廬。解下那婦人衣結，扯開襟口，阿清不敢細看，便用汗巾為她擦拭身子；婦人顫了顫，口中囈喃，雙手無意識地環抱自己所能觸及的熱源——阿清亟欲推搡，那婦人卻如孩子般嚶嚶啜泣：

“……月涼，月涼，不要走啊……”

阿清僵挺腰背，感受著對方意識迷離的摸索接觸，心裡乍喜乍憂，思緒翻騰，徹夜地意亂情迷。

意識再度清明時，卻發現自己蜷縮在草堆裡，那婦人坐在一旁，笑吟吟地看著她。

阿清猛地起身，看見那放在地上的藥碗已空，再看那婦人神色眉目、方才舒了口氣。

“……小師父恁地無禮，不僅夜闖少婦閨門，還強占妾身香榻。”

那人病重的虛弱猶未褪去，然臉色已恢複如常。

阿清垂首斂目，捧起地上的藥碗，慌忙地逃出門外。

婦人竊笑，啟唇：“……月涼。”

尾音將儘時笑紋愈深，藏不住心中激蕩的情緒，笑聲外溢，失控的癲狂的迷亂，婦人笑倒在地上，腹部收縮得幾近痙攣，她笑意不減卻無半分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