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平一手將穆蒔依拉到身後,伸臂護住她,越過孟平的耳畔穆蒔依不敢置信的望著高台上佇立的身影。
獵獵山風吹的他長發飛揚,衣襟翻飛,然而渾身散發的冰冷無情氣息卻如這亙古長城一樣,凝固堅硬不做一絲動搖,灼灼烈日在他身上打出一層讓人不敢逼視的清冷光暈,穆蒔依在六月驕陽下打心底生出一股寒冷。
孟平察覺到她的顫抖,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滾燙的掌中,穆蒔依心神一震看著他堅毅青稚的側臉,漸漸逼生出一些勇氣,悄悄從腰間摸出一把飛鏢抵在自己喉間,錯了身子將自己暴露在那冷冷的視線中,宛如冰窟的雙目眯了眯。
“帶我們一起走,我隨你們處置。”穆蒔依緩慢而堅定的說道,孟平一怔,回過頭來滿眼狂亂:“不要!”
高台之人不動聲色,冷寂無語。
“你並不是來殺我的是麼,你有無數的機會,可是你偽裝的很好,連那樣卑微下賤的活你也做的自然,一切就是為了逼我走投無路?”是的,這個夾帶著地獄陰冷的人正是小華,天真無邪,懵懂無知,乖巧聽話,傻嗬嗬的小華。如今想想這個名字真的很可笑,值得人因此笑死過去,哪裡有這樣省事的癡兒,除了吃飯其他時間都是自己去玩,自己著意找他時,他一準就在,自己不留心時,他在哪裡?一點也想不起來。
高台之人麵如冰雕鐵鑄,眼神越過她望向山下逶迤的細道。
孟平緊張的攥著她的手,恨不得用眼神將那鋒利的小刀從她喉間拿開,穆蒔依忐忑不安,自己說什麼他都毫無反應,他在等什麼?
“你休想將孟平留下當替罪羊,你們一早算好了,先讓他昏迷不醒,再在適當的時候醒來替你們背上所有罪過,我早該想到,既然你們能讓我的腿突然殘疾又突然恢複,這點手段又算的了什麼。現在我要你來做這個選擇,要麼帶我們都走,要麼就那我的屍體回去複命!”穆蒔依一席話說完,渾身都激動的顫抖,她害怕。
孟平緊緊的摟住她,生怕她一個手不穩就將喉嚨割破。“我不怕,要死一起死。”
高台之人終於有了些反應,將目光收回,冷酷而懶散的道:“你說什麼。”
穆蒔依要吐血,說了半天都沒聽見嗎?“我說你要麼帶我們都走,要麼就那我的屍體回去複命!”
“很好,再說一遍第一個選擇。”
你是聾子嗎!連孟平也是崩潰神色,穆蒔依懷疑有詐,微微扭頭側眼四下看一遍,沒有什麼異常,於是遲疑的重複道:“我要你將我們都帶走,毫發無損的帶走。”
話音剛落,一個黑色的低矮影子箭一般從高台上直撲下來,穆蒔依下意識的伸手擋在孟平身前,瞬息間一顆凶狠猙獰的頭顱出現在手掌前,漆黑泛著詭異藍光的凶目,白森森如刀刃的銳利獠牙,“阿黃!”穆蒔依一聲驚叫,大狗一爪抓在她的手背上,血盆大口從深喉裡散發著血腥臭味直咬上來。
千鈞一發之際身體裡似乎又有一股力量正在蠢蠢欲動,那股力量可以將這惡犬一掌擊斃,也可以攜著孟平縱身從這巍巍山巔安然飛下,無限的誘惑在腦中紛遝而至,正當要控製不住蘇醒時,穆蒔依突然記起百裡那每日煎給自己的濃苦藥湯,在沙洲空中樓閣狼狽卑微的跪爬,在桃花飛雪亭榭大腿上屈辱的扭痛,要像狗一樣拴了頸圈,日日磕頭下跪仰人鼻息?不,我不要!穆蒔依陡然清醒,合身將孟平抱入懷中,留下單薄顫抖的後背給那犬吻。對不起,孟平,我寧死也不願受此禁錮,我沒辦法護你周全,但我會用生命來為你換取希望。
穆蒔依緊閉雙眼,咬牙埋在孟平頸窩,然而想象中利齒入肉的疼痛並沒有發生,孟平的身子劇烈的抖動了一下,什麼東西重重撞在自己身上,穆蒔依抬起頭,孟平一隻手立刻將她按住,聲音顫抖卻溫柔的說道:“彆看。”她心中立刻如同江河跌入懸崖,巨大的轟鳴和空落同時彌漫,使勁掙開,一轉臉,直下三千尺的飛流在心裡砸起重重疼痛,千層雪浪衝擊的她幾乎無法站立。
孟平的一隻手臂深深地插入了惡犬的喉嚨,一直伸到它的腹中,交錯鋒利的犬齒將孟平的上臂劃拉的支離破碎,白骨森然可見。惡犬痛苦嗚咽,身體蜷成一團瘋狂扭動,四肢亂蹬,刷的在穆蒔依肩頭抓出深深血印。
孟平眼見穆蒔依吃痛,臉色蒼白,眼中戾氣大增,溫柔而堅決的將她推開,狠狠揮臂用力撞在城牆上,力道之巨,穆蒔依清楚的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急道:“孟平!”孟平回頭一笑,眼中煞氣如同囚著一個九幽地獄裡逃出的厲鬼,嘴角殘忍嗜血的笑讓穆蒔依駭的說不出話來。“彆怕,它既然敢傷你,就要付出代價。”
孟平冷冷一笑,垂下手臂,軟如爛布的惡犬四肢無力的耷拉在地上,孟平一腳踏住它的後腿,忽然扭頭對穆蒔依說:“聽話,彆看。”穆蒔依還未回過神,孟平伸入狗腹的手臂猛的往外一拉,內臟擠破的吱扭聲,惡犬慘厲的叫聲,噴湧而出的血腥味讓穆蒔依兩眼空洞,仿佛又回到那個在死屍堆裡翻找生還的修羅戰場,朦朧中一個血糊糊的身影向自己走來,穆蒔依嚇得連連後退,直到撞到城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