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陵洛乾脆的搖搖頭。
“哦?”這倒是出乎穆蒔依意外。
“他們肯定不在了。”
“這麼說,你承認了……”
“我承認什麼,那些確實不是如表麵所顯的傻山賊,但是也確實與我無關,唯一有關的就是,也許他們會把這帳一並算到我的頭上,我救了你卻被反咬一口,已經夠冤屈了,你還想要我承認什麼?”陵洛無辜的眨著大眼睛,配著他的花樣年少,玉麵清秀倒也是個天然的美少年,可惜……
“既然如此,陵鐵衣是一定不肯放過我了,陵鐵衣與暮江王是一胞兄弟,血脈親厚,應該知道暮江殿下是為何要追拿在下的吧?”
“略有耳聞。”
“那陵鐵衣也應該知道我流的是誰的血,若是逼不得已,在下不才也隻好拚了性命,以區區劍舞向陵鐵衣討教。”穆蒔依一字一頓,說的是鄭重鋒利無比。
陵洛兩眼冒光,大感興趣,上下打量了她一遍道:“也不用拚了性命,隻是切磋。穆兄先隨小弟過來……”
“休想!我今日絕不會屈服於你,一招若出必搏命到底!”穆蒔依大喝,閃開陵洛伸出的手。
“你確定要在這裡?”陵洛嘴角的笑邪魅異常。
“十分確定以及肯定!”穆蒔依斬釘截鐵,又往後退了一步,陵洛的笑容瞬間擴大到整個麵部,不好!這是穆蒔依最後一個念頭,然後仿佛慢鏡頭,陵洛的手緩緩收回去,自己的身體忽然後仰,耳邊傳來風聲呼嘯,還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叫,瞬間被清涼包圍,然後沒頂。
陵洛聽著那慘烈的撲通聲,看著那巨大的水花,搖搖頭嘖嘖道:“我說要先過來吧,你就是不肯,現在可怎麼好?但願你會遊泳罷。”
可惜,生於北方的穆蒔依不僅不會遊泳,還怕水,撲騰了半晌,肚子裡喝了一肚子水,沉甸甸的往下沉,隻露出驚慌的雙手在水麵無力的掙紮。陵洛眯著眼,看水裡的人垂死的掙紮,無聲無息,倔強驕傲的人就像上好的硯台,不磨一磨是永遠也排不上用場的。
穆蒔依確實是個倔強的人,驕傲她自覺沒有,就是因為想喊救命才又喝下去更多的水,痛苦的沉沒中,陵洛白色挺拔的身影變成詭異曲折的巨蟒,靜靜盤踞在岸邊等人爬到嘴邊來。
水麵隻剩層層漣漪泛開,陵洛低垂的眼眸裡光芒流動,環抱著雙臂倚在池邊矮樹上不動聲色。
蟬鳴陣陣,草木肅立,當周圍生物做好準備為池塘新魂奏響哀樂時,嘩啦一聲,岸邊冒出一個人頭來,蒼白的手指攀著池壁緩緩爬出,烏黑濕發在臉頰上蜿蜒成詭異圖案,仿佛神話裡水妖降世。
“咳咳……”穆蒔依有氣無力的吐著肚子裡的水,奄奄一息,耳朵裡,鼻子裡都是水,這下可真是腦子裡進水了。陵洛看她站著水不過到腰上,竟然也能淹個半死,哭笑不得,俯下身子對她伸出一隻手。
穆蒔依眼都不抬,沒看見似的往旁邊挪了挪。
“怎麼?你打算一直在水裡站著?”
……
“好,那你就一直站著吧,正好陪陪那條寂寞的小蛇。”
“啊!!”穆蒔依從腳底直升出來一股寒氣,拉住個東西就竄了出來,身手之矯健唯當年在後山被蛇爬上腳背後一躍三尺高可比。
陵洛沒想到反應會這麼強烈,待到醒悟已經給濺了一身的渾水,手上袖腕全是濕嗒嗒的泥水漿,而罪魁禍首正縮著身子站著白馬脖子下,十分警惕的四顧,馬兒脖子上一圈醒目的泥水印,雪白長鬃黏成一揪。一時人馬俱呆,相看淚眼,均無語凝囁。
“小青!”穆蒔依纏綿悱惻的叫了一聲,陵洛打了一個寒顫,就看見那匹棕紅色馬兒深情款款的走了過來。
“小青~”穆蒔依拉著馬韁,“趴下來,乖。”馬兒真的彎曲四腿,跪伏地上,陵洛目瞪口呆,當初送這匹馬給她時怎麼不知道這是匹靈馬呢?
背上人濕淋淋的順著鞋子滴水,小青也絲毫不在意,穆蒔依將頭頂發髻取開,變成馬尾垂在腦後,倒也添了些瀟灑英氣。陵洛自動跟在後麵,看見她垂下的頭發驚道:“你是番人?!”
穆蒔依打定了主意不搭理他,但這句話實在太不明不白,稍一側首,一縷濕發滑到胸前,不禁失笑:原來如此!
她的頭發染燙過,維持的時間倒是不短,以前就是怕人看見大驚小怪才齊齊盤了起來,這會忘記了放下來倒充了回外國人。
心中好笑,也不做解釋,兀自昂著頭驕傲傲的走,卻不知身後之人目光已是如何驚疑叵測,盯著她的頭發陷入深思之中。
而此時神都洛陽一座豪華雍容的府邸深處,一間寒冷黑暗的密室裡,霧氣蒸騰的五行壇上沉沉睡著一個麵色蒼白的少年,少年的左臂上一圈檀木臂環仿佛嵌在皮肉裡,和皮膚絲絲連接不留痕跡。
深沉永寂中,少年枕邊一隻璀璨冰瑩的水晶瓶子忽然爆出微弱光華,一閃而逝,在黑暗的密室裡仿佛是幻覺,少年沉睡的眼簾卻不易察覺的微微一顫,這一切隱約迷離的好像風送遠香,然而黑暗中一雙妙曼紅唇微微一笑,仿佛佛祖拈花,微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