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而恬靜的日子是永遠不值得被紀念的,時刻盤在心頭的那樣的跌宕起伏原來已是兩三日前的舊事,時間就仿佛電影裡的剪接,重要事件隻要約好了日期,那便隻有幾日前與幾日後,之間統統一掠而過,連隻有背影的路人甲也不如。
穆蒔依隻隱約記得小太子南懷瑾這幾日來去無數次,多半是為了守株待章雲蘇,有時也是無聊找人八卦。比如宰相家的小公子昨個抓周抓了個大豬蹄,抱住不放,氣的他老爹直翻白眼;再比如北德門胭脂鋪的趙娘子一胎生了六個,齊刷刷的好似印出來的,實在是稀奇;又比如他暮江皇爺爺聽說百裡家的夫人容貌豔絕天下,死皮賴臉的去看,給人揍了一頓扔出來……
不管穆蒔依信不信,南懷瑾一趟一趟的跑來,興高采烈的講完,又興高采烈的出去道聽途說。穆蒔依恍惚在這小燕子一樣忙碌的少年身上看到了社會主義兒童的影子,竟然鬼使神差的向他打聽起國師的事情來。
“哎呦,你見過國師了?你真是命大啊!”南懷瑾瞪大了眼睛,“我隻見過他一次,都沒有看清楚他的樣子,我當時偷偷的躲在柱子後麵,才一伸頭,忽的一黑,一下子就飛出去了,要不是有人接住我,我父皇就要沒兒子了!”
“那,你知不知道明宮裡一個很厲害的女人,總是隱在黑暗裡?”
“是太歲!”南懷瑾眼睛閃閃,“這個女人……不簡單!很不簡單!”
穆蒔依驚悚,單聽太歲之名,便知其凶險,腦中仙霧繚繞的國師座下的蓮花寶座立刻變成了吊睛白虎。
“如此,殿下可曾聽過絕世隱族之事?”
“嗯?!”南懷瑾竟是十分怪異的看她一眼,“你問這作甚?”
“也沒什麼,隻是聽國師隨口說起……”
“國師說的?!”南懷瑾臉上神色更是古怪莫名,“國師既然說了,那就跟我沒關係了……我知道的也不多……”
穆蒔依殷切的望著他,以眼神鼓勵之,南懷瑾踟躕片刻,緩緩道:“你還是問暮江王吧……”
穆蒔依竭力維持淡定,深呼吸三口氣後,伸手一指樓下的虛無之處,十分淡定的道:“呀,章小姐!”
南懷瑾噌的跳起來,旋風似的沒了影,下一刻樓下便響起了諂媚的呼喚:“章小姐,我們真是有緣啊,又遇見了!”
這日店中還如以往,滿樓的茶香彌漫,和著清雅小調在炎炎夏日裡彆有番心靜自然涼的情趣。
南懷瑾又簽到一樣遛到鼎盛樓,懷裡抱著一堆物什,興衝衝的跑到穆蒔依跟前,一張手倒了一桌子粉紅的笑口石榴。
“殿下又去朱溫家了?”
“幸好我去了,不然朱溫哪能去遼東挖金礦呐!”
“什麼?!”
南懷瑾滔滔道來,聽明白之後,看著這位小爺得意的樣子,穆蒔依徹底改變了對他的看法,以前真的是大錯特錯啊!終於還是太——高看他了!
話說太子殿下一日閒來無事忽然想起朱溫家的小石榴,興致勃勃的去了,正趕上朱溫的老娘在家暗自淚垂,卻是朱溫下崗失業一事東窗事發,再加上張慧姑娘毀了手不能再進宮去,就等於斷了她叔叔的錦繡前程,她叔叔愈發痛恨起朱溫來,竟要紋銀百兩做聘禮,否則就要張慧嫁給一個七旬老叟做送終妾。
這當真便是船漏偏逢頂頭風了,幸好老祖宗還有一句話,那就是天無絕人之路,南懷瑾義不容辭的拍出來一張銀票,朱大娘自是感激涕零,朱溫卻無論如何不肯收。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便又做了一件英明神武的事情,朝廷不是正招人去遼東開金礦嗎?我給你開後門,什麼文牒也不用遞,直接送到勞工船上!
在這年頭,開金礦跟挖煤礦沒啥兩樣,去的人都是要簽生死狀的!你知道嗎!你以為這是他媽的好事?!穆蒔依盯著他看了半天,看的南懷瑾心裡直發毛,怯怯的問:“怎,怎麼了?你不用這麼仰慕我,我,我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