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欲眠 這是快刀斬亂麻前最亂的麻,這……(1 / 2)

子不語 劉晚照 5658 字 11個月前

萬俟蘭洛搶了半截信箋去卻未得到一點可以透露的信息,待到穆蒔依向他討要,他卻又故意納入懷中,活脫脫一副紈絝無賴的模樣。

“你看也看過了,讀也讀完了,還拿著有何用?”穆蒔依忍著火氣問他。

“我要拿去查查,這紙是哪裡的紙,這墨是哪裡的墨,這人……是哪裡的人。”他斜著眼壞笑,繞著穆蒔依轉了一圈,到底沒再有輕薄之舉,隻笑意不明的拿眼看著她。

穆蒔依盯了他半晌,哼笑一聲道:“隨你!”錯身大步離去。本意是要去找章雲蘇,又想起她剛被她娘找去說話,在園中漫無目的的走了一會,一抬頭卻在停雲軒外,徘徊片刻默然進去。

循著一縷飄渺的琴聲,穆蒔依在停雲亭找到了百裡筠笙,站在一側靜靜聽完一曲,心中的喜悅氣憤都淡去不少,似乎中和了卻是一杯最香醇的普洱茶。百裡筠笙一曲畢,含笑看著她道:“你覺得此曲如何?”

“我?”穆蒔依赧然,然而看著百裡溫和等待的眼神又不忍沉默,想了想道:“這個曲子若換了旁人來彈,肯定是催人淚下肝腸寸斷的一曲,不過到了你手中反而淡泊多些,悵惘少些,聽起來自心底有一股寧靜之感。”

穆蒔依說著看著百裡的臉色,見他微微擴大了笑容,又大著膽子道:“隻是……淡泊若深了便多少有些厭世消極之氣,人無執念便是佛,可是僧人遁入空門一心念佛又何嘗不是一種執念?算來,人還是該有執念的,有執念才生有可戀,百裡,你——”

穆蒔依看著他臉上的笑容越發恍惚,再不忍說出口,你的琴聲很好,可是缺了一股氣,人氣。

“執念……”百裡筠笙手指輕輕拂在琴上,微微笑道:“那你有什麼執念呢?”

穆蒔依語塞,一會走過去跪在蒲團上,也將手按在一邊琴上道:“我的執念不要讓我所重視的人為我擔心,我想天天看到他們的笑臉。”

百裡筠笙與她的目光輕輕一撞,旋即淡淡避開,淺笑道:“這樣,很好啊。”

“百裡!”穆蒔依忽然衝動的抓住他的手,用力的握著:“彆這樣!”

百裡筠笙抬眼看著她,似乎想笑的更燦爛些,卻終究未能在嘴角劃開一個淺渦。

“你和我們一起走吧!”穆蒔依目光炙熱的道,百裡筠笙眼中星光一閃,“一起去渤海國!”

百裡筠笙深深的看著她,似乎這一眼要看儘剩下的歲月,穆蒔依終於第一次沒有避開他這樣的目光,百裡筠笙釋然一笑道:“你想多了,我沒事,或許是坐的太久了。說說你怎麼會想去渤海國的?難道敬翔在長安要找的人是你?”

“找人?”穆蒔依恍然,“原來這封信是他交給我的!”

“不過……沒什麼,或許是彆的事吧。”若敬翔長安是找她,卻又說不通,據府中人回報,敬翔早在她們來長安便已在城中有意無意的打聽尋找。不過……不關她,也就不關已了。

這時在高亭往四麵看,暮色漸起的百裡府仿佛一朵欲眠的花,帶著些模糊的嬌豔和泠泠的清冷。百裡筠笙不著痕跡的脫出手,抱琴站起來道:“我們走吧,該用晚膳了。”穆蒔依略感失落的握了手掌,跟在他身後下了亭子。兩人默默的走在竹林中,暮色晚風,蜻蜓閒閒飛舞,百裡筠笙忽然輕輕道:“你和雲蘇訂了親事,就替我打點些生意,膠州還有章家一座船廠不曾報於朝廷。”

“船廠?”穆蒔依愣愣的看著他幾乎融入竹林的背影,突然驚喜道:“你同意——”百裡筠笙回眸微微一笑,穆蒔依歡笑著跟上去,他同意和東方玄錫做海上貿易了!那就是有可能去到海上了?穆蒔依開心的看著他眉眼溫和的側臉,百裡,離開這兒,去到那廣闊浩瀚的大海吧,沒有這些禁錮你的,你一定會快樂起來的!

百裡府開始彌漫著細細的微末幸福,喜慶的紅色不經意的悄悄出現在門額上,雕柱上,窗欞上,亭台上,待到章雲蘇某日清晨推開窗戶才發覺自己的酥雲園已經悄無聲息的換了一身嬌紅。

“哥哥,你為什麼要答應親事!”章雲蘇跑去找百裡筠笙質問,卻未注意到假山旁還有一人。

“雲蘇——”身後傳來一個遲疑的聲音,章雲蘇渾身一震,艱難轉過身去:“穆大哥……”

“所以,是雲蘇你不願嫁給我,而不是伯母不答應?”穆蒔依手裡還握著半支薔薇,看著她道:“為什麼你不肯告訴我呢?我以為我們已經說好了……”

章雲蘇怔怔的不說話。

“雲蘇,我們昨天還在說去渤海國度蜜月……你忘記了?我們還說去海邊撿貝殼,學遊泳——”穆蒔依的聲音中有一絲惶恐,章雲蘇抬頭看著她,抖了抖嘴角。

“我去啊,哪裡我都願意去……可是,我決不能嫁給你的……你應該有自己想過的生活,應該有自己喜歡的人,我不想……”她含著兩眼淚,你喜歡的人……不是我啊……

穆蒔依胸口生疼,說不出話來,在這個青衣男子的身邊,她再也無法對誰心思澄澈的說出我喜歡你了,即便是哄一哄雲蘇,她也不能。章雲蘇得到了那個讓她害怕的確鑿答案,卻寧願從未猜想過。

“我,我,我要靜一靜……”穆蒔依踉踉蹌蹌的奔跑開,手中的薔薇落在地上,碎成一地慘白的花瓣。

章雲蘇雙肩顫抖,淚眼模糊,一隻手緩緩攏住她肩頭,抬頭看見那溫和憐惜的麵容時,忍不住放聲哭道:“對不起,哥哥,對不起……”

百裡筠笙心中酸楚微甜,卻也隻能幽幽一歎,化在眼底。

穆蒔依心中紛亂,直跑到月牙湖邊才停下腳步,上了小舟劃到四麵無依的湖心亭,呆呆坐了半晌,隻覺有些感情仿佛再不壓製就要衝出來,一時煩躁無比,埋頭在那湖水中。靈台一清,這才想起那日錦盒中的錦囊,掏出一看仍是不解。

那日回去她便迫不及待的打開了錦囊,然而裡麵卻是一些細碎如乾花殘瓣的微末碎片,似植物卻沒有植物的氣息。而那封信的末尾卻寫著此物一日花開,隔日青鳥來,這句話著實讓她摸不著頭腦,每個字都認得,連起來卻又不達其意。一日花開……貌似這東西還能開花?這乾花瓣似的東西難道還是種子嗎?而且,一日花開,這也太玄乎了!

她想來想去沒有辦法,仔細拈了幾片種在土裡,拿手掬了水灑上,然而一日看三回,看的花時過,這片土地終沒能開出花一朵,最過分的是她扒開土層看時,那幾個碎片早已消失無蹤,一副化塵為土的模樣讓她著實心疼。如此一來,便是試驗也需萬分謹慎了,今日在水中一浸忽然想出個法子,就拈幾片丟水裡看看,開不出花也可看清楚它是怎樣消失的。

這樣一想,遂捏了幾片小心的放在水麵上,眼不眨的盯了半天,不見舒展,不見膨脹,也不見水麵波動,仍是那麼個乾癟模樣悠哉遊哉的浮著。穆蒔依瞪的眼疼,眨了下眼,然而也就是眨了下眼的時間,水底似乎有一隻小魚張開了嘴一吸,那幾片花瓣在水麵壓出一個平滑的凹,倏的破了水麵直直墜了下去。穆蒔依一急,伸手去撈,除了一手的清涼哪兒還有什麼?

“氣死我也!”穆蒔依仰天悲憤,一個怯怯的聲音傳進耳中:“聖子……”

穆蒔依定睛一看,道:“來的正好,找人來把這湖裡的魚都撈上來!”

那婢女自這邊院子過,遠遠的看見聖子氣憤跳腳,過來一問卻寒毛直豎:“這,這湖裡,怎麼,會有魚……聖子您……”

“為什麼不會有魚?”穆蒔依看那婢女臉色突變,驚慌之極,奇道:“我明明看到有東西將我扔的花瓣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