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百裡府便炸開了鍋,雖然百裡筠笙威嚴壓製,還算維持的住大家風範禮儀,然而奴仆眼中的恐懼和慌張還是將一股不安的氣氛無聲無息的散播開來。穆蒔依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打探清楚後,臉上的狂喜頓時嚇傻了一群人,待到眾人回過神來時,聖子早已往靈異事發地月牙湖絕塵而去了。
月牙湖邊沿湖站著一群壯漢,手拉彎弓,火箭在弦,穆蒔依狂奔而來恰恰好的趕上百裡筠笙下令,推開人群噌的跳上小舟,在眾人的巨大倒吸氣聲中深深喘了口氣道:“都回去吧,虛驚一場,這是我種的花!”
又是一陣倒吸氣,人群開始沸騰,以為她中了邪,大聲請求呼喚她上來。穆蒔依無奈的看看百裡筠笙:“我說的是真的,這是我種的花,昨天有個婢女也看到了的。”
百裡筠笙蹙眉往人群中看去,一個怯怯的聲音道:“我,我隻看到聖子在湖邊說丟了東西……”
“是吧是吧,是我丟的花種。”穆蒔依笑道。
“昨天丟的,今天就開出這樣的花?”百裡筠笙疑問。
“這……這是水見草,見水就開花,這個,是我們那兒的……”穆蒔依訕笑著扭頭去看她的花,這一看差點嚇跌到水中。
怪不得方才猛的一看未覺有花,這哪裡能叫做花呢?這簡直是……妖怪!四五片碩大無朋的透明花瓣自湖心亭下四麵綻開,像蓮花座一樣將湖心亭托在花蕊間,那花瓣翠色玲瓏,就仿佛用湖水塑的一般,太陽照在光潔的花瓣上,甚至可見水色瀲灩流動。
“這是你種的?”百裡筠笙又問了一遍。
“……”穆蒔依咽了咽唾沫,使勁道:“是!”
“都退下吧。”百裡筠笙淡淡道,眾人猶疑散去,章雲蘇站在原地躊躇的捏著手絹。
“我要等一隻鳥,嗯,不確定什麼時候到,你們……”穆蒔依支吾道。
“我陪你!”章雲蘇脫口而出,百裡筠笙看看穆蒔依臉上興奮忐忑的神色,道:“要小心,我會讓東嵐在附近等候。”
隻剩下兩人時,章雲蘇強裝的鎮定片刻便崩潰了:“穆姐姐,我們站遠些吧,我們叫劉大哥過來吧,我們……”
穆蒔依隻好摟著她一退再退,最後又想起那信箋上的話來:一日花開,隔日青鳥來,舍不得也隻好回去了。無人的月牙湖那水色怪花仍緩慢而堅決的向上生長著。
回了府,還是一番緊張氣氛,卻是萬俟蘭洛突然要返京,百裡府來不及準備送彆,忙的人仰馬翻,穆蒔依這時趕回來也隻來得及去門前話彆。她自己自然是不想去的,可是萬俟蘭洛派了侍衛來找,說不見她一麵心難安,傳達的侍衛儘量麵部表情如常的說完這句話,穆蒔依隻想去將那沒皮沒臉的人掐死。
心浮氣躁的奔到門庭去,萬俟蘭洛一把拉了她去牆角說話,穆蒔依措手不及正要甩脫,卻聽他無比鄭重的道:“國師要你來是不是找一樣東西?”
穆蒔依霍然一驚,差點說出個你怎麼知道,忍了忍道:“管你什麼事!”
這句話顯然和你怎麼知道同類,萬俟蘭洛莞爾一笑:“確實不關我的事,是你自己身家性命的事而已。”
“既然不關你的事,你就請早點上路吧!”穆蒔依甩手要走。
“你知道國師的過往嗎?你知道他幫你是為什麼嗎?”萬俟蘭洛幽幽道。
穆蒔依扭頭看著他,考慮著他這話的分量。萬俟蘭洛誠不可信,然而國師的疑點也不比他少,而且就目前來看,若給萬俟蘭洛坑死,最起碼可以知道為什麼死,若是國師,恐怕死都不明白是為了什麼。
“你肯告訴我真話?”
萬俟蘭洛笑笑:“告訴你我也沒什麼損失,而且,國師與大周的恩怨,我還需你幫忙化解。”
“恩怨……”穆蒔依對這兩個字極其敏感,皺眉思索片刻道:“你說罷。”
“我現在說的有的是事實,有的是傳說,還有的是我自己的猜測,你信不信,自己考慮。大周設國師之位是從太平女皇開始,沒人知道國師來自何處,但是他的神力卻是有目共睹,所以在大周如神邸般存在了幾百年。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現在的這位國師是第幾位,有幾歲,我第一次見他是在父皇的病榻前……”萬俟蘭洛有片刻的恍惚,腦中那一幕經曆十幾載仍曆曆在目:
國師,我大周還有望嗎?您看看這個孩子……
是他。那個銀色的絕美身影冷冷的吐出兩個字,那一刻,少年的蕭陵洛死在了父皇含笑而去的淚水中,年少的萬俟蘭洛挺直稚嫩的脊背跪在大周皇族的靈堂。
……
“說啊,然後呢?”穆蒔依莫名其妙的低喊一聲。
萬俟蘭洛眉頭一跳,笑了笑道:“然後,就是你看到的這樣了。大周有傳說,人丁單薄是皇族觸怒仙人下的詛咒,可是大周何來第二位仙人呢?我懷疑過國師,可是詛咒之事如何找得到證據,而且皇族何曾觸怒過國師,他在大周的位置早已神化,比帝位更高。”
“直到你出現,清河開始緊張,然而那時我以為是夜隱樓的關係,一直到你成為聖子,我才發現事態有些不尋常。我開始隱約記起皇兄曾說過,二百年前國師要走,皇族極力挽留結果無意毀掉了國師一件寶物,國師因此不能離開……當時我不明白,而皇兄也無意透露說的甚是晦暗,我想不通到底是何寶物這樣珍貴……”
“如今看來,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這個詛咒極有可能就是國師下的,而且,皇族觸怒他不是因為毀掉了他的寶物,而是毀掉了他離開的鑰匙……”萬俟蘭洛越說聲音越詭異輕幽,穆蒔依不寒而栗,不敢往下想去,他卻泛起一個惡魔似的微笑喃喃道:“現在這個鑰匙,可能就是你。”
“你胡說!”穆蒔依心慌的斥道。
“那你告訴我,國師為什麼要立你為聖子?”萬俟蘭洛盯著她的眼睛。
“因為……因為……”——我要的隻是影而已——穆蒔依心亂如麻。
“不管他要你來找的是什麼,都不要給他!”萬俟蘭洛沉聲道。
“怎麼可能不給他?孟平還在他那裡!”穆蒔依一張嘴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都是信萬俟蘭洛多一點。
“你放心,皇帝一定會牽製他的,你隻需要晚幾天,等我消息。”萬俟蘭洛粲然一笑,似乎兩人已經達成約定成為盟友,他放心的往車馬走去,忽然又想起什麼似地道:“回去的路上要加倍小心,夜隱樓行動詭異,或許也在等這個機會。”
穆蒔依眉頭緊鎖:“比起夜隱樓,我更不放心皇帝,他似乎比夜隱樓更想要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