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經年 果然人生如戲,誰能想到原以為……(2 / 2)

子不語 劉晚照 5519 字 11個月前

“那她自由進出雲中城也是老天保佑的巧合?”

敬翔垂首不語,東方玄錫負手道:“此後不久,契丹人便遞交了國書,大張旗鼓的要迎回自己的女王——契丹公主耶律瑰引,他們要向渤海國要回自己的契丹公主而不是渤海王後,敬翔,你明白其中意思嗎?”

“陛下……”

“契丹的意思便是,他們認可耶律瑰引是契丹的女王,卻不認可渤海的王後張惠是契丹的公主,也就是說,他們不認可渤海國。從幾何時,直爽粗蠻的契丹人也有了這樣細膩敏銳的謀略?”

敬翔道:“微臣以為,這也許是契丹新統領故意離間王後作為契丹公主的影響力,畢竟王後不可能離開陛下,他們或許就是捏準了這一關係,強詞狡辯。”

東方玄錫意味不明的搖了搖頭:“你記不記得那封國書裡說,耶律公主帶走了契丹立新王的重要物品……那麼,這就是原因嗎,一年有餘,阿史那再無音訊,契丹也沒有選立新王……”

敬翔不敢深想也不敢接話,東方玄錫喃喃自語道:“可是蕙兒回來後並未提及絲毫……敬翔,我有一個不好的預感,契丹的新王會是一個我們意想不到的人,是一個我們並不陌生的人……難道是他!?”

敬翔悚然,東方玄錫的手緊緊握住他的手臂,眼中狂熱迷亂,一字一字的道:“敬翔,去查朱溫,徹查!”

自唐後武皇立周已有兩百餘年,五代十國的時代已經在麵目全非中悄悄渡儘,沒有梁太祖,然而卻出現了富有新靈魂的契丹……

契丹……大遼……渤海國傳國十五世,為大遼所滅,曆時229年……曆史的錯軌難道要在此刻重歸嗎?!

一念至此東方玄錫登時眼前發黑,一口甜腥湧上喉頭,踉蹌扶柱,灰蒙蒙的天邊一股沉雲滾滾的驚雷隱隱待發……

細雨黃昏,幽州城外,廢舊驛站。

屋舍內幾人昏迷不醒,一人手按鬥笠悄悄越牆而出,砍斷一匹馬韁直奔東北方向而去。待奔馬消失在暮色中,牆角拐出一個人走進屋內稟報:“她已經走了。”

方才那幾個昏迷的人此刻正坐在桌前,悠閒品茶,為首一人聞言笑道:“很好,我們也準備啟程,去神都洛陽拜見大皇帝。”

此人麵目沉靜,身材挺健,睥睨間隱隱有一股抑製不住的豪氣和自信,與兩年前在星津渠落魄的青年儼然是兩人,此人正是令東方玄錫如刺哽喉的朱溫。

引穆蒔依來的侍從不解道:“您為何要故意放走她?”

朱溫笑道:“你是想問我為何不留下她為我所用?”

那人點頭,朱溫道:“有人可以強求,有人卻無論如何也難以令其低伏,她所知道的一切對我而言亦利亦弊,況且……”他凝目笑道,“國師交代,讓她知道已是對我最大的幫助,我隻需要等待。”

兩人走出驛站,一眾人駕馬往城門而去,守城的將領喝令止住,一匹馬越眾而出緩緩遞上文書,那將領一看大吃一驚道:“你們是——”

“契丹王朱溫拜見大周皇帝陛下,請通報。”

一聲驚雷響起在混沌天邊,厚重的大氅下露出一絲微笑。

曆史生鏽的齒輪開始紮紮作響,緩慢而不可抗拒的邁出第一個轉動,渤海國在尚不知情中陷入了靜謐如常的酣眠,隻有永興宮的燈火通明顯示出一些不同以往。宮人穿梭,百官靜立,永興殿充溢著沉重不安的氣氛,沉悶的寂靜中一聲掙紮的咳嗽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上前了一步:“陛下……”

重簾後的東方玄錫緩緩睜開眼睛,片刻後閉上眼睛又睜開,眼中的迷茫之色儘去,伸手拂開簾腳,禦醫立刻上前跪道:“陛下方才因氣血不暢昏迷,現在已無大礙,近日請注意休養,切莫過度勞累即可。”

眾臣都鬆了口氣,請陛下保重身體之言不斷,宮人掛起重簾,東方玄錫披衣坐起道:“朕已經無礙,眾愛卿掛心了,都回去吧。”眾臣眼見他臉色隻微微有些蒼白,這才行禮退下。

“宗愛卿暫且留下。”那禦醫聞聲躬身立在一旁,東方玄錫又道:“其餘人等都退下吧。”宮人退散,片刻靜默,一隻素白纖手將一盅湯藥端至他麵前,東方玄錫道:“朕說都退下。”此話卻是帶著絲絲涼氣了,那隻手一滯,行禮離開:“臣妾將湯藥熱著,待會再來。”

宮門輕輕闔上,宗禦醫躬身立在一旁大氣不敢出,東方玄錫道:“宗愛卿,你做的很好。”

宗禦醫惶恐跪下道:“陛下,臣謹遵陛下吩咐,絲毫不敢說錯,可是……”

“有話但說無妨。”

“請恕微臣失禮,陛下您的身體突然衰竭至此,實在是詭異非常,老臣數十年也未見過此種症狀,莫非是有邪氣侵擾陛下聖體?請陛下一定要重而視之,不可耽誤啊!”

東方玄錫以拳抵唇咳了幾聲,微笑道:“宗愛卿言重了,此事朕並非一無所知,朕自有打算,還望宗愛卿守口如瓶,除朕以外,不要有第二人知道。”

“……微臣謹遵聖諭。”

“很好,你退下吧。”

寂靜的大殿中東方玄錫又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喉間隱隱泛起腥甜,他閉眼枯坐,心底漸漸冰涼:那麼,這就是最終的死法麼……

輕微的腳步聲緩緩走來,東方玄錫壓製住心頭血氣翻湧,冷肅抬頭,張惠撞上他的目光隻覺手中溫熱的湯碗也化作冰涼,苦笑道:“陛下果然還是很介意契丹人說的話吧,雖然臣妾覺得不告訴您更好些,可是您若問我,我必定不會隱瞞。”

東方玄錫道:“所以我今日若不知道,你就會一直隱瞞下去?”

張惠搖頭:“不,我會告訴您,隻是要一個適當的時機,我需要明白契丹那方的動機。”

“不需要了!”東方玄錫勃然大怒:“彆人若說不明白,我尚能理解,你若說不明白,實在可笑!我再問你最後一句,你到底有沒有從雲中城帶回一個盒子?”

“有,但是……”

“那盒子是你說的內應給你的?”

“我並未見她本人,但是我想應該是她,可是盒中之物非同小可,我也不敢確定。”

“所以說,他現在能有這樣的位置,也是你一手安排的?”東方玄錫麵色鐵青。

“我隻將她送進阿史那府中,其中凶險全是她一人承擔,為防事情泄露,我後來再沒見過她……聽陛下的意思,您見到她了嗎?”張惠露出欣喜。

東方玄錫一口鮮血湧上喉頭,竭力壓製住,重重閉上雙目,張惠看他麵色異常,上前扶住他手臂,被他一手揮開,緩緩而冰冷的道:“好得很,好得很,這樣一切就都對上了,好得很!”

張惠不明所以,卻聽他又道:“王後退下吧,朕累了。”

張惠張口欲問,他已側身躺下,隻得退出殿外,吩咐宮人仔細侍候。長階幽冷,張惠緊了緊大氅,黯然離去,身邊侍女輕聲問道:“王後,那盒子裡到底裝了什麼東西,陛下會生這麼大的氣?”

張惠一愣:“陛下生氣了嗎?”

侍女垂首道:“奴婢多嘴。”

張惠回頭望向緊閉的殿門,玄錫,你真的是因為我的隱瞞動怒嗎?連旁人都看得出你的怒氣……我隻是不想連累渤海國,不想連累你,我隱瞞的隻是我大仇得報的欣喜,那盒子裡裝的,是阿史那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