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轉折的臨界
病房裡的光線很好。窗邊擺放著一株已經乾枯的花苗,看不出品種,在過於耀眼的菱形光屑下泛著暗金色,大概是上一個病患留下的。
寧次走進病房的時候,負責查看病患的護士恰好準備離開。在與那個蘭色短發的嬌小護士擦肩而過的時候,日向寧次分明看見她的臉蛋飄著驚慌和尷尬的紅暈。
也是。寧次點頭。在他突然打開病房的滑門時,那個護士小姐抱著記錄表正盯著床上酣睡的精致少年發呆,眼裡迷離的神色像是看見了什麼夢幻中怎麼也無法觸及的東西。
寧次關上門。
記憶裡的少年總是與“冰冷”、“強大”這類詞聯係在一起。對,那種感覺和他總是戴在臉上的暗殺小隊麵具簡直融合得完美,詭譎的紋理蜿蜒在冷白色的麵具上,所有的印象都與“柔弱”之流毫不沾邊。
但此刻,眼前的少年,卻似乎虛弱得過分了。
絲綢一樣的黑發在枕頭上肆意流淌。纖長的羽翦勾勒出柔和的眼部曲線,唇色透著詭異的紫,臉上猶帶著孩子的青澀,光潔的膚色令頸部的傷痕更加的驚心動魄。寧次仔細地觀察這個比他大不了多少歲的少年,發覺除了之前看到的、讓他的同伴倒抽了一口涼氣的、攀延在全身的傷痕外,這個孩子沒有哪一處能更他印象中的那個“白”對的上號。
長著這樣一張溫柔的臉的家夥……
寧次無意識地抬手,輕輕地伸到白的臉頰上……
還差一點,指尖的距離還有一點點……
驀地,床上的少年猛然睜開眼睛,空洞的目光映著蒼白的天花板,塗了墨綠蔻丹的手指緊緊地拽著寧次伸出的手腕,收緊的力度讓手腕的骨骼發出讓人牙酸的摩擦聲。
寧次條件發射地用另一隻手抽出苦無,鋒利的刃部在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然抵住了白的頸脖,正正壓在那個不知道被多少次劃開的傷痕上。
白遲緩地將眼球轉動一下,正對著寧次的方向,而焦距卻似乎放得太遠,視線看起來朦朧而沒有光彩。寧次呼吸一滯,發現自己的腹部此刻也被鋒利的千本抵住,此刻寧次是微微伏在白的上方,兩人手裡的利器都被掩住,刻意壓低的呼吸微弱卻炙熱,幾乎交融在一起的熱氣讓氣氛充滿了彆樣的緊張感。
窗簾輕輕地飄動。
“餓……”溫軟如小貓一樣的哼叫。
“嗯?”寧次愣了愣,完全無法消化眼前發生的一切,特彆是方才的聲音。
白麵無表情地望著眼前的白眼少年,眼神依舊空白,聲音卻帶著疲憊和虛弱:“好餓……”
寧次的發辮輕輕地滑下他的肩頭,垂在了白的臉側。空氣裡流動的東西有點兒粘稠和冰冷,白仍舊一手抓著寧次的手腕,一手用千本頂著他的腹部,而寧次也依然一手被抓住,一手拿著苦無抵著眼前的少年。而直到此刻寧次才發現,他此時正兩腿壓在白的身上坐著,上半身曖昧地俯下,一股子莫名的彆扭感在他的意識中冒起,還沒等他理清思緒,窗戶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白君——護士小姐說你睡那麼多不……好……”
天天倒掛在窗簷上,微笑著嘴角抽搐地繼續她的招呼。病房內的情形差點讓這個女孩失足摔倒在木葉醫院的窗台上,而天天此刻根本顧不上後怕,她正被自家同伴壓在彆人身上的動作驚愕得笑容僵硬……
“寧次……你……打招呼的方式真特彆啊哈哈……”天天表麵上仍舊笑顏如花,內心的咆哮卻幾乎讓她憋了個內傷,這個一向喜歡湊熱鬨看戲的包包頭少女在精神世界中淚流滿麵地抱頭狂奔:寧次……想不到你竟然是……你究竟對白做了什麼啊啊啊啊!!!!(無限回音)
“我去買吃的。”寧次淡定地爬下床,淡定地轉身,淡定地拉開門走了出去。全程用時不過四秒,很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天天無言地翻躍著地。本來為了遠離那對笨蛋師徒而偷溜過來的興致被滿腦子的詭異猜想所淹沒,圓眼睛轉向已經半坐起來的白時,天天頓時一臉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