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桃地再不斬

遇到那個少年的時候，再不斬覺得，有一些十分沉重的東西，驀地卸下肩膀。最初的自己是怎麼想的，他已經忘記了，而現在，他什麼都不想再想了。

“大叔！大叔啊！你的拉麵好了！”少女的聲音在耳邊炸響，再不斬收回視線，透過熱騰騰的霧氣，他仍是忍不住抬起眼，堅硬的臉部線條讓他的眼神染上金屬一樣的冰冷質感，即使是柔和的霧氣也無法軟化的冷硬。但是這個男人“惡鬼”一樣的氣質並沒有讓少女害怕，女孩好奇的俯下身，將拉麵往男人的麵前推了推，笑容爽朗：“我們店的拉麵超讚的！大叔要趁熱吃哦！……大叔？你在看什麼啊？”

順著再不斬的視線，拉麵鋪外，被幾個流裡流氣的家夥圍著的黑發少年抱緊懷裡的食材，半長的劉海遮掩了他的眼神，但從身形來看，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聽不到他們的說話聲，但從動作上來看，少年大概是惹到了這條街上的流浪忍者……啊，動手了，食材散了一地，少年的長發滑過肩頭，因為激烈的衝撞在空氣中揚起一道微蕩的黑色波紋。

“那孩子真不走運啊，那群人最近都在附近遊蕩，好幾個我的朋友都被騷擾過呢……”拉麵店的少女縮了縮脖子，見眼前的客人對自己的話毫無反應，隻徑直維持著注視少年的模樣，她歪歪頭，招呼另外的客人去了。

再不斬覺得這一刻時空有些錯亂。

少年仰起頭的刹那，再不斬的手指痙攣一樣的動了動。

那個孩子的眼睛是杏仁狀的，漆黑，沉靜，微微下垂的眼角裡有些許倦意。右眼下的輪型咒印紫黑而詭譎，隻是他的臉過於柔和而抹去那些許附帶的肅殺感。少年的唇自然地抿著，不緊，仿佛隨時會輕輕張開吐出環佩相擊般清脆的聲音，烏黑的劉海在光潔的額上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女孩子一樣的清秀。

那是，小時候的白。

那雙眼睛……

愣神間，那幾個流浪忍者相繼倒下。少年隻呆呆地站著包圍圈中，由始至終沒有動作，像是不諳世事的孩子被突如其來的命運嚇得無法動彈。路過的人對這幾個惡名昭彰的家夥指指點點，好奇地討論著剛才是否哪個隱藏的好心忍者幫少年解了圍，沒有人會認為，就是那個“呆呆的”孩子用幻術撂倒這些莫名其妙的家夥。

白，今年，有十八歲了吧……

這孩子，是誰？

再不斬攪動了一下拉麵，乾硬的麵身凝成一團膠狀……他又抬起頭，隻見那個少年暗藍色的衣角在街角消失。

不是時間讓記憶朦朧成我們自己想要認為的那樣的，真正模糊我們的記憶的，是經曆。

走在這個長年飄雪的小鎮上時，再不斬總有些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淡淡地、像藤蔓一樣纏上了他的思緒，讓他總是不由自主地走向那座大橋。然後記憶開始深深地烙在他的瞳孔裡，記憶開始深深地欺騙他的觸覺與視覺、甚至於嗅覺，他似乎聞到了那個渾濁的夜裡飛舞的小雪間濕冷的味道，他感覺到了那奇特的、無法形容的微冷的風輕輕撩過他纏在臉上的繃帶，他甚至看到了一個衣衫破爛的孩子，蜷縮在大橋邊上的“那個”地方，以“那樣”的眼神專注地凝視他……

沒有。

再不斬站在橋頭上，側著身，在被感覺欺騙的零點一秒中沉浸在某種不可說的糾結中，然後他回過神時，發覺以往一向是空白的大橋邊上，除了往來的、麵容模糊的人潮外，還有一個孩子。

他又時空錯亂了，差一點。

“你……”

即使知道這樣莫名地搭話會很突兀，但是這個昔日的“鬼人”卻完全沒有在意。他在意的東西最後都碎了。所以，當沙啞的、略帶僵硬的聲音從自己嘴裡滑出來時，他並沒有怪責那種奇怪的、會弱化他的意誌的感覺。——現在的忍者界已經不同了……他想。越來越混亂的忍界大戰讓他感到疲倦，這已經不是他能夠實現理想的時代了，這甚至不是他能夠貫徹自己的忍道的年代了。

少年循聲抬起頭。當兩雙過於相似的眸子碰在一起時，再不斬以為他會聽見白用他平緩的聲音期待地對他說：大哥哥的眼睛跟我一樣……但是沒有。酷似白的少年隻冷淡地望著他，眼神裡也許有詢問，但再不斬看不出來。

也是。記憶欺騙了他，那個時候的白，根本沒有對他有所期待，不是嗎？

不隻是相貌，連行動方式，這個孩子都跟白十分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