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七海還不叫做七海。
霧忍暗部研究所給這個紫瞳的怪物起過很多代號,像是鈴木、佐野、三郎、本田……什麼的,但是這些經常穿著白色大褂、喜歡用狂熱又恐懼的眼神刺向這個孩子的研究人員們最常叫他的,還是“殘次品”。
什麼叫做殘次品呢?後來七海在某個研究員的心音裡知道,那是遲早會被拋棄的東西。
他一點也不在意這個私下裡的稱呼。這個草綠發色的孩子對自己聽到的這些沒有驚喜的厭惡感到無趣,他想要更加出乎意料的、更加精彩的……
這一天孩子又被委托了任務。
心情不好的結果就是將敵人狂野地撕得不成人形,七海臉上身上的豔紅從流動到凝固,從溫熱到冰涼,像是在一大片瑰麗渲染的潑墨畫中不小心打翻了肅殺暴戾的顏色。懶得清理,七海為這任務後難得的自由感到些微的期待。各色各樣的心音彙成一股渾濁的水流咆哮著湧入他的腦海,已經習慣這些或強烈或微弱的情緒的孩子感覺自己的思緒化成了一尾錦鯉,在廣闊的心音湖水中遊翔……偶爾捕捉到一顆小小的綠藻,那是特彆有趣的想法激起的漣漪。
這個時候的七海,沒有哀傷、沒有嘲諷、也沒有憤怒和煩躁。他是隨水流而動的遊魚,為那些想法裡的快樂和積極而微笑,為那些想法裡的灰暗和絕望而微笑。
他覺得自己好像總在微笑,要不,就是大笑,癡笑……哦,裝可憐的時候固然要擠出些眼淚,要不怎麼給研究所的人塑造自己的悲慘身世?
但其實七海不懂得什麼叫做悲傷。
所以當他看見那個麵容沉靜似水的、有著一雙無星無月的黑瞳的孩子時,他才會覺得,那個孩子的表情和他內心的想法的不同步是那麼的……有趣。
那個時候的白還沒有上忍者學校。再不斬開始籌劃叛變的事情了,沒有時間指導他的修行,所以擁有柔軟麵孔和柔軟黑發的孩子常常獨自一人癱著一張臉在樹林裡練習手裡劍、千本的投擲。訓練累了的時候,白喜歡坐在樹下,掏出懷裡的飯團,像是對待全世界最美好的珍寶一般品嘗著這隨處可見的平凡的食物。
饑餓的後遺症。
這時,名叫水無月白的孩子會發呆。
——再不斬大人會餓嗎?
——血繼開發出來了的話,會變厲害的吧?會有很多很多的飯團、烤章魚嗎?
——我今天有好好地練習了,所以,大人會高興地送我紅豆團子麼?
一陣低低的悶笑聲從樹乾後傳出來。白麵無表情地扭過頭去,看到的是男孩子草綠色的頭發在因為笑聲而微微顫動,因為陽光的關係,那些發絲綠得晶瑩潤翠,充滿強勢的生命力。
那個男孩笑得那樣愉悅,讓白不自覺地掃視了周圍一圈,沒有發現任何能引起那種笑聲的源頭後,黑發的孩子在心裡默默地疑惑:這個家夥……抽了麼?
平直的目光了漸漸滲出細碎的亮光。白那像是看到了什麼珍稀動物一般的視線戳在了七海的身上。孩子的眼睛又漆黑又深邃,濺起的光影在這樣的背景下雖不特彆耀眼,卻仿若黑夜裡星辰。
知道黑夜中的星辰麼?無月的夜幕是混沌的、絕望的,隻因為那星辰蕩漾出的一點水色,才讓前行的旅人始終懷揣著一絲希望。
星辰不會知道自己有多麼的美麗。
就像有些人,不會知道自己的存在是怎樣地影響著彆人的世界。
七海笑得更加肆無忌憚了。他捂著肚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讓梗在喉嚨的笑意不斷地擠出,臉部的肌肉都拉扯得麻了,一點點濕潤在眼角滑落,男孩的笑果真像抽搐一般顫動著周圍的空氣。白漸漸地警惕起來。他站起身,將手裡嚼了一半的飯團塞回懷裡,一手輕扣一枚千本。
——想用笑聲麻痹我的神經……
——然後搶飯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