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婚配的顧景之麵頰染上一抹緋紅,僵硬點頭抬腿便走,步子快的跟被狗攆了似得。
莫名好笑,不過淩宴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顧景之非常冷淡,不是主動搭話的性子,而且格外厭惡天乾,向來退避三舍,加上人家聞著香香的,自個卻又腥又臟,淩宴沒那個臉搭話,更不想自討沒趣,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
表麵相伴,實際各走各的,如陌生人一路無話。
鎮上有幾家藥鋪,顧景之上工的濟慈堂規模不大,但勝在東家仁厚,藥價親民實在,避子湯二十文,不貴,也不便宜,早上她和秦笙……雖然自己不是主謀,但這錢絕對不能省。
到了藥鋪二人點頭作彆,隻是取藥的時候夥計沒收她錢,又多加了包清心散,說是賬房付過。
兩樣加起來得四十文,這是不想欠她人情,當場還清了。
被人避之不及,淩宴不說清心裡什麼滋味,借了點水拾掇乾淨自個,換上提前備得乾淨衣裳,這才能上街采買,不然她那副尊榮好些鋪子不讓進門的。
在藥鋪夥計的提防和懷疑中,淩宴在知曉鋪子收草藥的消息後,滿心複雜的離開了。
街上的場景和電視劇中的古代相似,卻又完全不同,店鋪鱗次櫛比,行人絡繹不絕,繁華掩蓋了習以為常的臟亂,淩宴肩挑扁擔望著陌生的街景,混入完全不了解的人群,被迫成為這滾滾紅塵中的一員,時代的變遷如有實質,她茫然地為生計奔波,向油鋪走去。
菜籽油六十文一斤,淩宴要了一斤,看見旁邊擺著一塊塊白花花的油脂,好奇多問兩嘴。
打油的夥計答道,“邊上的是豬油一百文一斤,最中間的是狗油,八十文,雜油七十。”
“狗油?”狗子還能煉油?淩宴瞳孔瘋狂地震,三觀飽受衝擊。
“少見多怪。”夥計嘟囔了句,忙著乾活沒再搭理她。
看她驚成那般模樣,係統有些困惑的科普道,【獵戶捕來的動物油脂混在一起售賣,所以叫雜油,北方天冷,動物油脂必不可少,狗一直是常見的肉食選擇,多餘的油脂便拿來煉油了,自古以來就有吃狗肉的傳統,你沒吃過嗎?】
淩宴瘋狂搖頭,對此敬謝不敏,“吃過一次,但我不喜歡。”
係統還挺開心,【哦,秦笙也不吃。】
她心理接受不了,但不會阻止被人吃,秦笙也不喜歡真是太好了,淩宴長長鬆了口,“這就好。”
【你買食物記得避開,我會提醒你的。】
淩宴答應的飛快,“好的!”
又買了些鹹鹽,醬油、醋之類的調味品,白糖價格貴得她狂咬手絹。
家裡的碗碟碎得不剩幾個,挑最便宜的買好置辦齊全。筷子用了很久,後山有片小竹林,等閒下來可以自己削,一毛不拔的守財奴將簡樸發揮到了極致。
她一個窮鬼,花錢的地方太多了,自然是能省則省。
不過木盆就得買了,家裡那個長黴了,不換不行,十文錢一個還可以接受。
等到了糧鋪,淩宴終於知道為何有“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之說了,除了幾樣,麻袋裡裝的跟她熟知的超市的糧食半點不一樣,她全不認識!
見她的目光一直黏在精米白麵上,係統提醒道,【現代的大米白麵放在古代隻有富貴人家吃得起,普通人常吃的是稻穀沒研磨完全的產物,叫糙米;那邊黃灰交織,殼都沒脫乾淨是粟,也就是小米,它旁邊的是高粱,條件差些的人家將此類粗糧混在一起煮,叫豆飯,再窮些的,隻能吃麥麩之類喂牲口的飼料了。】
淩宴大開眼界,默默將知識都記在心裡。
自新帝登基,衛國風調雨順糧食豐收,米價持續走低,一鬥糙米在二十文上下浮動,和過去比已經很便宜了,不過北方還是麥子更多,價格也更為低廉,摻著麥麩的粗麵隻賣十五文。
略作思考,淩宴戀戀不舍的放棄精米白麵,含淚買了糙米和粗麵各一鬥,家裡農具不少,回去自己處理就是了!
一鬥大概在12斤左右,還買了彆的東西,怕拿不動就沒多買。
一番逛街采買完畢,大包小裹的淩宴實在沒舍得坐那兩個銅板的牛車,邁著沉重的步伐步行回村。
進門將東西放到堂屋,她揉了揉酸疼無以複加的肩膀,先到井邊打水洗手,見水盆裡的魚還活蹦亂跳,淩宴微微一笑,轉身推開了秦笙的房門。
人懨懨躺在那,似是在恢複元氣,見她進來,麵無表情直勾勾的盯著,淩宴腳下一頓,“餓嗎?”
秦笙委屈巴巴地扁了扁嘴,看起來可憐的不行。
幾天沒好好吃東西,早上就吃了兩個雞蛋,這都下午了怎麼可能不餓,感覺自己問了句廢話,淩宴趕忙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放到秦笙跟前,“你先墊墊,我去接小淩芷,等晚上我們做好吃的。”
原本看到食物眼前一亮的秦笙在聽到女兒的名字時頃刻愣住,猛地撲到淩宴身上,尖叫淒聲懇求,“不賣她!你不賣她!”
指甲隔著布料摳進肉裡,刺痛尖銳,淩宴“嘶”了聲,硬生生忍下,輕拍秦笙肩膀安撫,“放心,我不賣她,隻是去接她回家,嗯?”
秦笙拚命搖頭,這人才不會這麼好心,她絕對不能鬆手,“不,不!”
生怕她半路把孩子賣了,好說歹說就是不讓去接人,跟傻子沒法講道理,也是秦笙完全不信任自己,淩宴拿她半點辦法都沒有。
早知道就不告訴秦笙了,淩宴腸子悔青半截,再摳手臂要出血洞了,劇痛之下她滿麵猙獰,於是提議說:“這樣吧,我們一起去,你抱她回來,有你護著就不用擔心我賣掉她了吧?”
“啊?”完全沒料到渣滓會讓她出門,秦笙果斷鬆手,轉而撥開被子露出腳踝上的鐵鏈,“開,我去。”
哢嚓一聲鐵鏈解開,淩宴抹掉冷汗,滿心厭惡的將其丟到一旁,“我們先洗洗,洗乾淨再去趙嬸家好嗎?”
秦笙依然癡傻般乖覺應下,“好。”
“我去燒水,你在這等一會。”囑咐完,淩宴去了廚房。
她走後,秦笙頓時換了副麵孔,冷聲輕嗤,神情不屑,打開油紙,裡麵是個白嫩嫩的包子,素菜餡的味道還不錯,三兩口吃完,她久違的下地活動筋骨,聽到隔壁傳來的動靜,眸中寒光四射。
居然同意她出門,這渣滓……莫非想把她們母女倆一起發賣了?
秦笙勾了勾唇角,那可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