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引來他一笑,“小笨蛋……”
又逛了一陣子,我左看右看,等終於從蜃市中走出來,已經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抬頭一看,天邊遠遠的一角,正有一輛鸞車疾馳而來,車輪騰空,車身如雪,旁邊跟著隨行的八隻翳鳥禦風飛行,轉眼已到眼前。這輛車用了六隻翳鳥套駕,每隻都上都係著不同顏色的絲羅綢帶,降落的時候,群鳥收翅,絲帶飄舉,氣勢恢弘奢美,不同尋常。
待車停穩了,隨從從外打開車門,將人扶下來。
白商今天的造型是寬鬆的長袍,長長的衣裾由四個人捧著。他金色的長發淩亂又精致的披在肩頭,脖子上掛了一串綠鬆石,與膚色十分搭配。
我暗自計算西君殿下每天花在衣服和發型上的時間該有多少,白商已經朝我們走過來。
白商抱胸斜傾著身子說:“我聽說今天蜃市鬨騰得厲害過來看看。沒想到……”他的目光從我到太嫦到玄珩,“嗬!還真熱鬨!”可一掃到星臨,他馬上站直了身體。
星臨向他點頭示意,“我出來逛逛。”
西君殿下的到來讓我警惕得幾乎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我走過去握緊星臨的手,堅定的看著白商說:“不關他的事,是我叫他來的。”
星臨溫柔的看著我,笑了一下,也握緊了我的手。
白商摸著下巴開始意義不明的笑,笑得我毛骨悚然。
玄珩又恢複了我初次見他時的陰沉,“白商,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白商笑得隨意,“我也是來逛逛。”
玄珩毫不客氣,“逛?你明知道你不該來。”
白商輕飄飄的道,“真應該讓真神用條鏈子把你牽著,這樣你大概就高興了。連我來看看你也要擋,爭風吃醋的結果怎麼樣?看你那刻印,真是醜死了。”
玄珩開始低低的笑起來,陰森森的笑聲仿佛從地獄傳來,他脫下兩手的手套,我這才發覺他死屍般慘白的手上十個指甲居然全是鮮紅,乍一看像十個指尖沾了血,十分觸目驚心。
太嫦連忙將他擋住,對白商說:“你來了就來了,又不是不知道他最忌諱什麼,偏要提。”
玄珩明顯很憤怒,“太嫦你彆擋著我!”
太嫦看看白商又瞧瞧玄珩,說:“好吧,你們打吧,我好久沒看你們打過了。”
星臨說:“我也好久沒有看過。”
他聲音不大,語調也沒什麼起伏,白商和玄珩卻頓時全都僵住。
星臨沉下神色:“白商殿下究竟為了何事而來?”
白商收起吊兒郎當的神態,“上次蘇上仙提出要早日呈上禮物返回滄溟之野,原本要去歸墟殿向真神確定獻禮的時間,沒想到路過這裡見到幾位。”他態度恭敬莊重,與平時全然不同。
星臨沉默了一會兒,問我:“意瀾,你急著要走麼?”
我當時說那些話,一是為玄珩,二是覺得老沒動靜真奇怪。可是聽他這麼一問,看著他瑩白的臉龐,眼中如水的情緒,真覺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大大的惡事。
我結巴了,心中莫名其妙就愧疚得很,“呃……我、我也就是隨便那麼一問。”
星臨短暫的笑了一下,“我知道了。我相信真神會儘快見你的。”
我還想解釋,“不是的。我沒有,我……”
星臨拍拍我的手背,說:“今天大家都有些累了,就到這裡吧。”
白商立即說:“我送蘇上仙回去。”
星臨點點頭,臉上的神情迷蒙如春雨,他對我說:“隻要你想我的時候,我就會出現。”他轉身同太嫦和玄珩一起離開,日光將他的背影拖長,仿佛拉出了許多寂寥與落寞。
我反射的要喊住他,卻被白商捂住嘴塞到車裡。
我掙開他的的手,奮力吼:“西君殿下你做什麼!?”
白商衝我笑:“你不想見從淵?”
我一驚:“你把他怎麼樣了?”
這些天光顧著星臨了,我這才想起來似乎已經很久都沒有看到從淵。
白商輕佻的笑笑,“你回去看不就知道了?”
就在我們說話的功夫,星臨已經走遠了,我瞪著白商:“你故意的對不對?”
白商笑得十分坦然:“沒錯,我不想你們兩個在一起。”
我正色道,“以前我做錯了事,可是現在不會了。趁這個機會我也剛好和你說明白,我想要回星臨,他是我的。”
白商用手背支住下巴,笑吟吟的看著我:“蘇上仙,原本我以為一百年過了你會變得成熟些,可沒想到你還是和原來一樣。你想把他從我這裡要回去,可以。但是請你告訴我,你預備怎麼安排他?你必定不能在曇華城久留,你要帶他走?還是要帶回去用完了之後再還給我?”
這些問題我真沒有想過。我頓時發覺我太依賴星臨,因為他總是給人一種足夠安心可靠的感覺,似乎隻要和他在一起就什麼都不需要擔心。可是這樣想來,我們的將來的確是步履艱難。
不過……再怎麼也不能在情敵麵前怯場。
我堅定的說,“我走,自然也帶著星臨走,我去哪裡他就去哪裡。”
白商挑眉:“你這麼確定他會跟你走?”
我說:“當然,他愛我、我也愛他。”
白商露出舒展的微笑:“好,隻要他願意跟你走,我就不再糾纏,”他將雙手按在前額,“我以真神的名義起誓。”
我覺得他表現得十分古怪,可想想又覺得似乎沒什麼,隻要西君殿下肯放手,應該就一切好辦。於是我還給他一個篤定的微笑。
***
到了流金香榭之後白商就把我交給隨侍的龍姬,我還是決定去看看從淵,於是向龍姬問明了方向,還好離我住的地方並不遠,我也不忍心再麻煩那些龍姬,決定自己過去。
從淵的門沒關,窗戶也是大開著,一進去就能看到外室的牆上掛了一副字。字體奔放而遒勁,正是今天在蜃市看到的白商的筆跡,似乎也是自題的一行字:五更疏欲斷,一樹碧無情。
這回我真覺得奇怪了,為什麼西君殿下看起來一副紈絝貴族的模樣,可是寫出來的東西怎麼都這麼抑鬱,似乎胸中抱負無法施展。
還沒來得及再想下去,我忽然聽見內室中傳來一聲□□。隻輕輕的一聲,卻仿佛有纖細的絲線從耳膜中穿過,那顫抖的尾音,帶著淫/蕩、曖昧,混合著室內濃鬱得讓人眩暈的熏香氣味在人耳邊炸開。
我打了個激靈,腦中瞬間浮現數個和星臨在一起的火熱場麵。
內室的門毫不遮掩的敞著,我毫無防備、躲閃不及,一下就就其中的情形看了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