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陰謀的序曲(1 / 2)

七星淩日 靡*******音 6567 字 11個月前

太嫦將我帶到曇華城的儘頭。

雪白城池的邊緣並沒有欄杆,探首隻見浮雲皚皚,一腳踏空便可墮入塵世,永無歸來之日。

一個人就站在這高空的懸崖上,凜冽的風吹得他衣袂紛飛,銀色的長發在日光的照射下燦若流光。

他轉頭看我,絕美的臉上顯出天地都為之黯淡的笑容。

“意瀾,過來。”他向我伸出手。

我仿佛被蠱惑一般,怔怔的走過去,握住他的手,被他抱進懷裡。

“抓牢了,不要怕,一切有我。”

我還來不及理解他話語中的含義,就被他抱住從曇華城的萬裡高空上一躍而下。

“星臨!你是要……”我的驚呼被劇烈的風壓在喉嚨,隻能緊緊抓住星臨的衣襟。這種時候,他還是輕輕笑著,隻是更緊的抱住我。

空中傳來一聲清戾的鳴叫,一直前身赤紅、尾翼五彩的鳥張開巨大的翅膀乘風滑翔而來,它側衝而來,在一個絕佳的角度穩穩的停在半空中,恰好托住下墜的我和星臨。

“……小翠?”過了半天我才發現自己的聲音。

星臨撫摸拍拍小翠的脖子,它便又發出清越的鳴聲,那聲音劃破了凝滯的空氣,在高空中遠遠傳開。

“喂,你故意嚇我!”我反應過來住住星臨的手狠咬幾下。

“喜歡嗎?”星臨不答反問。

“……喜歡。”不可否認,的確很刺激。

“我也想你會喜歡。”

“……哼!”

虛空的道路沒有邊界,隻有一支柔軟翠綠的藤蘿朝著色彩絢爛的滄溟之野延伸。小翠馱著我和星臨,沿著柔韌的蓂莢平穩的向前飛行。

我忽然想起來,“不對,星臨。我們就這麼走了,那從淵和宵明他們呢?”

星臨摸摸我的頭,“不用擔心,太嫦和白商他們會將他們送回去,你向真神獻禮的任務已經完成,如果有其它指示,也會由他們帶給仙族。”

“那就是說,我們可以不用管其他人,儘情的玩了?”我從失去記憶後,似乎還沒有過這樣自由的時間。

“是的,我會陪著你。”星臨溫柔的看著我,“意瀾最想去哪裡呢?”

我想了想,“其實我很想去洹流,全是沙漠的地方,我很想看看那裡的景色。”

“好,那我們先去洹流。”

此時我剛好從空中朝下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從淵指給我看過的天泰湖,它位於洹流的儘頭,在那片浩瀚的渾黃中仿佛一隻碧藍色的溫柔的眼眸,如同殘酷世界中的一個旖旎的夢境。

我問星臨:“據說天泰湖是真神留給自己的最後之地,真的是這樣嗎?”

星臨說:“是,那裡的景色很美。”

“但為什麼是最後之地呢?”我不太明白。

星臨也俯視著那個藍色的湖泊,“因為那裡是完全純淨的世界,是他自己的夢,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擾的最後的聖地。”

說話間,翳鳥已經越過了日月山頂,眼前是一片黃沙的洹流。

小翠此時已經收起了翅膀,一路向下俯衝,漸漸的越飛越低,速度也越來越慢,就在快要接觸地麵的瞬間,小翠豎起了寬闊的尾翼,空氣的激流將它的羽毛瞬間鼓起,接著緩緩下落。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星臨都在洹流中度過。

洹流中有許多沙丘是像河水一樣的流沙,所以在洹流上前進需要根據日影和風向變換行走的路線,有時候要到的地方明明就在眼前,但實際要到達卻需要一整天或者更長的時間。洹流的沙粒細而輕,常常漂浮在半空中,常常有蟹蝦魚鼇遨遊其中,陵魚就是之一。

白天,太陽灼燒著大地,無垠的天空半絲雲彩也沒有,金黃色的沙丘連綿的起伏著,一直伸展到大地的儘頭,不見邊際。灼熱而乾燥的風從東邊吹來,推動著波浪般的沙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的向前流動。狂風中時常夾雜著粗礫的砂,那些沙粒顆粒雖小,打在臉上卻如斧削。偶而有飛鳥誤入這片死亡之地,往往飛不了多久便從空中墜落下,帶著被烤得焦熟的味道陷入流沙中,被永遠的埋葬。有時,突然間一陣狂風吹起了細沙,無數沙粒層層疊疊的升起來,漂浮在半空中。昏黃的沙霧中,陵魚群乘風而來。

陵魚是一種隻出現在洹流的特殊魚類,生活在流沙之中。每隻陵魚都足足有一人多長,醜陋的大嘴,凸出的眼睛,全身的鱗片閃著烏金的光澤,擺動的尾鰭上長著鋼針般的倒刺,肚腹下有四隻短而粗大的腳,上麵也布滿了堅硬的鱗片,咧開的嘴裡麵可見鋒利的牙齒。他們以肉類為食,自身的血液卻有止渴與滋養的效果。

陵魚的數量並不多,隻是每隻都醜陋而凶殘,足以吞食任何可見的生物。奇異的魚群在沙霧中盤旋著,在無水的沙塵中遊動,它們巨大而無神的眼睛搜索著一切移動著的事物,卻對停下它們身體正下方的我們視而不見。

暴烈的陽光足以將任何有生命的物體扼殺。

沙漠中的夜寂靜如死,連細微的說話聲也能傳得很遠。碩大的月亮籠罩在頭頂,仿佛一個永遠也填不滿的殷紅傷口。空曠的天宇中,星辰清晰可數,卻同月亮一樣泛著詭異的紅色。沉黑的天幕中,星月同天,如同在黑色絨布下隨手潑灑的血跡。昏沉的月光中,白日黃色的沙地被染上淡淡的紫,時而有一株不知名的花從地底陸續鑽出。那花大株的有半人高,開的時候隻有血紅色的花朵,光禿禿的,連片葉子也沒有。紅色的花瓣向內勾合著,如同一隻隻蜷曲著的手從地下鑽出,帶著死靈的詛咒。

詭異的景色,美麗卻恐怖。

這裡是死亡之地,太多的人對它的印象就是可怕。

但在星臨的身邊,我卻隻覺得這裡好看得緊。陵魚胖乎乎的仿佛又很笨,我們明明張嘴就可以吃到我們,它卻偏偏看不見。那種妖異的花,星臨說是能引導亡靈去路的彼岸花,我要小翠摘下來我嘗嘗,仿佛還有點甜味。

星臨對我無聊的行為從來不加以阻止,隻會為我提供更好玩的計劃。

我們盤桓在洹流中的第三個夜晚。

流沙中,那些彼岸花已經從偶爾見到,變成現在走不了多遠就能看到一株,有花無葉,紅得刺眼。那些花瓣蜷曲成一團,如同一顆顆心臟被頂出沙地,赤裸裸的袒露在人們眼前,在月光下看來分外讓人心驚。

星臨正要對我說什麼,遠遠的,在沙漠的另一頭,忽而有飄渺的歌聲傳來:杳冥冥兮洹晝晦,淫雨飄兮遺所思。身既死兮羈以靈,魂魄役兮為鬼奴。牽向西兮莫東,指往南兮勿北。紛總總兮世間怨,生死不滅兮餘所為。

“驅魂歌?”待聽清歌聲,星臨皺起眉頭,他拉過我,用披風遮住我的身體。目光可及處最遠的那座沙丘後已能隱隱看見有什麼在緩緩的移動過來。

漸漸的,連地麵都在微微的震動。一步緊似一步,一聲快過一聲,那遠遠的歌聲越來越清晰,我也覺得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沙丘的另一頭,似乎砂礫中有蟄伏已久的力量即將爆發,又似乎地底有瘋狂的尖叫被梗塞在喉嚨,隻是勉強抑製住宣泄的欲望。

我心如擂鼓,終於微微探頭,望向沙丘的另一端。

方才我們站立的地方,正有一排排的人影整齊的列隊走過。

他們在黑夜中穿著醒目的白色衣裳,關節處仿佛不能彎曲,行走得十分僵硬,但步伐齊整,連表情都近乎統一,都是呆滯而木訥。他們的眼睛沒有神采,似乎隻是兩個黑森森的洞口,皮膚慘白如紙,眼下還帶著隱隱的青色。

這些人……仿佛隻是一群能活動的屍體。

他們行動有緒,似乎正在受著歌聲的指引,完全沒有屬於自己的意識。

那悠遠的歌聲仍然持續著,我和星臨就站在這些怪物旁邊,他們卻似乎完全看不見我們。

“不要緊的,我用了術法,他們發現不了我們。”星臨仿佛知道我要問什麼。

可我偏要唱唱反調,“不是,我是要問,我們為什麼要躲起來。”

“那是屍妖,也是被魔族吸去魂魄之後的人類□□。魔族生性高傲,並不屑於驅使這些行屍走肉,這些活屍的控製者是砂之魔女。‘砂之魔女’都是鮫龍族的女子,她們從小被商人買下,訓練歌唱的技藝,所唱的驅魂歌能控製活屍,成為他們的傀儡。不避開他們……難道意瀾是想和他們打一架?”星臨反問我。

“呃……”我看看那些長相醜陋的行屍走肉,“還是算了。”

遠處依稀傳來砂之魔女飄渺的歌聲,越發顯得周圍的安靜。歌聲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或南或北,卻仿佛一直圍繞在我們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