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胖子嘟囔著……(1 / 2)

胖子嘟囔著“這狗太嬌貴”,把碗和瓶子都擺到一邊,轉而要我詳細地講講當時吃錯藥的情況。我說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誰還記得那麼清楚,反正就是靠在床頭睡著了唄。胖子聽得直搖頭,嫌我講得太籠統。

他這人也有意思,下地的時候絕對屬於實乾派,凡事主張先上再說,我偶爾想先分析形勢再行動,他還笑我書呆,如今自己倒這麼瞻前顧後。我揶揄他:“你小子缺了明器的召喚,怎麼膽子都瘦了一圈,一點破事兒翻過來掉過去地研究。”

胖子卻正色道:“這你就不懂了,偷活人跟偷死人不一樣,你撬了死人的棺材,他會跳起來跟你算賬嗎?就算點兒背撞見個把粽子,轟爛了也就完了。活人可不一樣,他把事情往雷子那兒一捅,隨你多厲害都隻有當通緝犯的份兒。”頓了頓,他避開小妞和宅男,悄聲對我說:“咱們幾個案底可都不清白,偷的又是國寶,這賬你不會自己算算?”

我感覺他說的有道理,但一時還是搞不懂,這跟我小時候吃錯藥有什麼關係。胖子解釋:“主要還是藥效的問題。咱們得知道什麼時候發作,否則下早了,老頭兒還沒走呢,花家老二就倒黴瞌睡的,肯定得換人守夜;下遲了,咱們摸到門口人家還精神抖擻。再一個就是這藥能管多久,到時候咱們正摸黑搜著呢,他晃晃悠悠起來上廁所了,我們走還是不走?”

小妞在旁邊聽著,完全被胖子的理論所折服,躍躍欲試地對宅男說:“哥,要不你犧牲一下?”

宅男一直悶頭打遊戲,PSP裡麵不停傳來各種軟糯的女聲,聽得我都有點走神。小妞冷不丁要他“以身試藥”,宅男的動作明顯一頓,接著關了PSP,略帶不滿地問:“為什麼?”

“反正你平常這個時候都貓在房間裡打遊戲睡午覺,不容易引人懷疑嘛。”小妞說得非常理所當然,還主動把加了料的啤酒瓶拿過來,塞到宅男手上。

胖子更是抓緊機會煽風點火,甚至唯恐天下不亂地又加了幾片藥進去。這種感冒藥的成人建議用量是每次兩顆,現在已經翻了一番。宅男看看一圈虎視眈眈的眼睛,猶豫半天,最後罵了句娘,一仰脖子灌下去小半瓶,喝完一抹嘴,帶著兩分悲壯對小妞說:“走!回家睡覺!”

小妞捂著嘴偷笑,跟在宅男後麵走了,說什麼時候見效了就發短信告訴我們。

他們一走,胖子也了了心思,跟我就著啤酒把鴨脖花生一掃而空,黃狗就在我們腳邊上打轉,等我們扔骨頭。

吃飽喝足,胖子從褲兜裡摸出盒香煙,自己抖出一根叼在嘴上,又把最後一根連著盒子扔給我。這煙我抽過一次,太嗆,我抽不習慣。剛好行李裡麵還有半包蘇煙的金砂2,,便翻出來扔了根給胖子,自己也摸出一根。胖子眯起眼睛看了看,道:“嗬,小夥子抽的煙不錯嘛,平時生活很腐敗啊。”

“充門麵的,這一包我自己能抽到七、八根就不錯了。”我邊低頭點火邊說。

我雖然抽煙,煙癮卻不大,平時一般店裡備一條招呼大主顧用,再就是往三叔地盤上閒溜達時,底下那些人看在三叔麵子上叫我聲“小三爺”,經常散煙給我,所以我身上常揣包好煙,以備“禮尚往來”。

點上火,我又遞給悶油瓶一根,他沒要。胖子便笑道:“你那煙太淡,抽著沒味道。”說著,把手上抽了小半的香煙送到悶油瓶麵前,“這煙是收拾行李的時候從老頭兒家桌上順的,抽著帶勁,可惜總共就剩四根了。怎麼樣小哥,來一口?”

悶油瓶彆過臉去沒丵理胖子。

我便臭他:“得了吧,抽得就剩煙屁股了才塞給人小哥,上頭的唾沫星子比煙絲都多。”

胖子立刻反唇相譏道:“得,嫌棄胖爺,不嫌棄你。你把香煙從頭到屁股舔一遍小哥都照樣接著。”

死胖子講話太惡心,我正準備跟他理論理論,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胖子愣愣地說:“不會吧,這麼快就見效啦,他媽的比麻藥好使多了。”

宅男他們離開還沒一刻鐘,我也頗覺詫異——記得小時候我還靠在床上看了會電視才睡過去,沒想到宅男這麼快就被放倒了,真是時代在進步,連感冒藥都變得如此生猛。不過這種詫異隻維持了數秒,等看清來電顯示,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估計老爺子剛才沒罵過癮,又打電話催命來了。

我趕緊做個噤聲的手勢,一邊接通電話一邊起身往門外走。

“爸,找我有事?”我儘量用很呆很無辜的口氣問,而且明知老爺子看不到,臉上仍然配合著表現出一種憨厚的神情。

二十幾年來,我就是憑借這種口氣跟表情成功塑造了一位老實本分的好青年形象,親戚們普遍認為我是個老實孩子,甚至可以說我這人的特點之一就是討長輩喜歡,長這麼大了過年的時候還總有老頭兒老太太、大叔大嬸什麼的喜歡塞壓歲錢給我,這一方麵固然是看老一輩——特彆是三叔——的麵子,另一方麵也跟我長了張人畜無害的臉,慣於笑麵迎人有關係。隻可惜家裡那個老頭子看透了我偷奸耍滑的本性,不吃這一套。他不光是“長輩”——他還是我爹。

果然,老爺子沒好氣地說:“你還有臉問‘什麼事’?老子跟你講那麼多話你當耳邊風啊?讓你馬上回杭州你聽到沒有!”

你吼那麼大聲能聽不到嗎。我一邊腹誹,一邊陪著笑臉:“聽到了,聽到了,剛才掛了電話我就開始收拾行李,這不,正準備去火車站呢。” 說著,自己也覺得好笑:這個謊撒得可算是名副其實的“坑爹”了。

老爺子“哼”了一聲,仍然不太相信,不過語氣緩和了許多:“你會那麼乾脆?一幫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多快活,你不要當你爹是傻子。”

悶油瓶和胖子第二次被劃進了“狐朋狗友”之列,我聽著不大高興,想說我跟胖子小哥是過命的交情,又考慮到老爺子不喜歡江湖習氣太重的這一套,便換了個斯文的口氣說我跟人家是君子之交。不成想老爺子肚裡有些墨水,立刻揪著我的話柄罵道:“什麼叫‘君子之交’?君子之交講究‘淡如水’,你呢,膠水似的跟人黏糊上了,掰都掰不開,你那是‘君子之交’嗎!你那是結黨營私!”老爺子罵到最後實在太氣憤,開始亂用成語。

我聽得哭笑不得,情知這會兒回嘴隻會惹出他一大篇教訓,乾脆低著頭聽訓,打定主意等會兒發條短信過去說“火車票賣完了,回不來。”老爺子總不能去拆了鐵道部。再然後乾脆關機,人間蒸發幾天。

老爺子語重心長地教育了我五分鐘,回到屋裡,胖子問:“家裡人讓你回去?” 聽老爺子教訓真丵他媽比爬長白山還累人,我搓搓臉,厭倦地答道:“不理他,這攤子事兒還沒結呢,就是想回也回不去。”

“你好歹還有人記掛。”胖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黃狗的腦袋,說,“胖爺我就是跑到天邊兒去也沒人想起來問一聲。” 我看著胖子的表情,吃不透他話理的意思,感覺他有點羨慕,又有點怪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也知道,三個人當中自己過得最幸福——上麵有一幫子愛操心的長輩,走到哪兒都有人惦記,闖了禍也有人擔待,逢年過節回去,更是有一大家子人圍著桌子吃團圓飯。老爺子每次打電話找我回家,口氣雖然不好,說到底也是關心兒子。想著想著,我不由把目光投向悶油瓶,他一直安靜地靠牆坐著,手裡還提著我塞給他的啤酒瓶,這種自我隔離的狀態我幾乎見慣了,隻是想到胖子的話,心情有些複雜,也不知道是可憐他還是心疼他。

胖子的憂鬱永遠是短暫的,他抒發完感慨,見得不到我的回應,便恢複了吹牛打屁的本色,道:“你小子盯著小哥打什麼鬼主意?胖爺我算看出來了,合著你這回出門家裡人完全不知道啊,哼哼,甭以為帶個姑爺回去就不用挨罵了,告訴你,回去準有你受的。”說著,抬腳指指宅男扛來的箱子:“所以你現在想那麼些糊塗心思也沒用,麻溜兒的,給胖爺找找看有沒有風騷一點的漫畫。”

我雖不想理他,但總盯著悶油瓶傷春悲秋也不是個事兒,便走到紙箱邊上隨便瞅了瞅,問:“《櫻桃小丸子》要不要?”

“靠!”胖子啐了一口,“《櫻桃小丸子》有什麼風騷的?”

我無視胖子的抗議,直接把漫畫丟給他:“花輪同學不是滿風騷的嗎。”

我們看漫畫消磨了幾個小時,期間收到了小妞一條暴長的短信,裡麵詳細介紹了宅男吃藥以後的情況,備用鑰匙的位置,甚至還簡要說明了每個房間的用途。我把短信讀給他們聽,悶油瓶根據內容畫了張房屋結構的草圖以備參考。

臨近傍晚,胖子掌廚,泡了三碗麵當晚飯,我們邊吃邊商定,等過了晚上9點再行動。天色暗下來以後,我和胖子點了幾支蠟燭,借著燭光打撲克,直到悶油瓶說了一句:“九點了。”

胖子把手上的撲克一甩,豪情萬丈地一揮手:“走!乾他娘的!”

“行了行了,低調點。”我一邊套上件深色T恤,一邊說,“有這功夫不如把你身上的衣服換了,死白死白的,隔著二丈遠都能看到。”

我們住的這間屋子就在老頭兒家後麵,跟新屋隻隔一道圍牆,白天小妞帶我們繞了一圈才走過來。眼下,我們直接翻進院子,悶油瓶從花盆底下找出備用鑰匙開門,我站在旁邊既興奮又緊張,心說偷活人的就是他媽的刺激。

離老頭兒他們回來還有近三小時,我們決定先從二樓老大和老四的房間搜起,如果時間還有富餘,就順便拐到一樓老頭兒的房間看看。

老大的房間陳設非常簡單,我迅速分配了任務:悶油瓶去翻床頭櫃,胖子負責掀開床墊床板這種體力活,我則直奔大衣櫥而去。櫥門一拉開我就有些發呆:衣櫥裡塞得滿滿的全是過冬的衣服,堆了一層又一層,似乎隻要動一件,剩下的就會一股腦砸在頭上。我怕把衣服全部搬出來不好複原,便伸手進去一件一件地摸,可是冬天的衣服料子很厚,虎符又隻有拳頭大小,摸來摸去總覺得自己摸漏了,忍不住要從頭查起,搞了半天幾乎沒有進展。胖子那邊倒是很順利,他先是沿著床的四邊摸了一圈,接著發蠻力把席夢思掀起來,招呼悶油瓶看看底下有沒有東西,悶油瓶放下手上的事情,過去按了按席夢思上的幾個地方,搖頭說沒有,胖子便輕手輕腳地把床恢複了原樣,接著將目標轉向電視櫃。另一邊,悶油瓶也很快查完床頭櫃,看看隻剩張單人沙發了,便蹲下去檢查起來,還沒摸兩下,突然“嗯”了一聲,我和胖子趕緊湊上去看他有什麼發現。

悶油瓶也不說話,直接從沙發扶手和坐墊之間的縫隙伸下手去,摸索片刻,很快掏出來一個鉛筆盒大小的鐵盒子。胖子直叫“有門兒”,馬後炮地表示他早就看這張沙發有問題,哪有人把沙發擺在臥室裡的。可是悶油瓶打開盒子,卻發現裡麵隻有一小疊鈔票,不過一千出頭,我看他表情有些困惑,訕笑道:“這地方八成是老大藏私房錢的,彆找了。”胖子也是哭笑不得,說東西雖然沒找到,好歹也學了一招,哪天娶了媳婦兒,也這麼在沙發扶手上做做手腳,藏錢用。

我覺得掃興,看來老大這裡最秘密的地方都給悶油瓶找到了,再浪費時間也沒意思,便招呼他們換地方,誰知沒走兩步,一腳踢在梳妝台敞開的櫃門上,正踢到小腳趾,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我罵胖子搜完東西不知道關門,胖子正要辯解,突然聽見樓下響起一陣腳步聲,胖子呆了呆,說:“天真,你那藥不管用啊,這麼點動靜就醒了。”

我還沒說話,樓下那人便衝上麵喊了一句:“二表哥?”我一下聽出來是那愣頭青的聲音,他娘的守夜的居然有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