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依附於任何大派,隻能爭奪後六枚的江湖遊俠們見各派麵如土色,不禁心中偷笑,其中簫月苑旁、那個在雪崩中大難不死的黑衣男子驚羨道,“說起來,我還未見過這個掌門出手呢。”
川也是滿麵驚疑,再三確認不錯,“那麼,誰先上台?”
慕蘭兒麵上並未有多大表情變化,吩咐身邊的神汐幾句後,眾目睽睽之下,那一色紫色落繡花袍翩然動起,淡然如昔——十年前她上台的時候不過是一個膽怯、默默無名的女弟子,十年之後,僅僅是這一個名字,竟足以吸引如此多的目光。
提著劍,冷漠地看著下方眾多畏縮的麵,白花刺繡在光下流彩———真的不同了,昔日喊到她名字的時候,師父在她身邊反複叮囑各派武功弱點,霍啟劍、慕容白等人喋喋不休地讓她彆怕彆怕,今時今日,看到的竟是一片空白。
“沒人上來麼?”她茫然道,五派頓即鴉雀無聲,隻有人群間,一個白色影子發出歎息,“可憐人……。”
“誰?”她蹙眉尋找聲音所在,竟也找不著,唯有另一處□□西冀那裡傳出女子的聲音———西冀教四大護法之一的白鸞遲疑片刻,斷然道,“我上來。”
朱雀趕忙扯住了她的衣袖,卻她蹙眉回頭,一拂甩掉———白鸞該是屬於後幾場中、選定上陣的,現在上去與第一大派掌門對抗而不保存實力,實在愚昧得很。
川鬆了口氣,慶幸終於來了人,“比賽規矩,直到一方認輸為止,生死自負。”
×××
氣氛異常的寂靜,即使了隔著屏障,外頭的雪嘯依然隱隱聽聞,所有的眼睛,關注在這一刻。
石劍從越小雨的懷中露出半個頭,黑暗中的一雙眼睛往外察看,自言自語,“怎麼,一下子安靜下來了?”
“嗬嗬,因為慕蘭兒成為了碧華派第一個上去比試的。”越小雨略略看台上幾眼,覺得並無多大意思,“碧落,這雪山之下,就是你葬下了鳳凰的骸骨麼?”
“不錯,下了九重封印,一陣扣一陣,深達千丈。”碧落回答,心中沉吟片刻,才發覺遺漏了什麼,“那個封印到了現在隻怕開始漸漸減弱了,比賽結束後,帶我下山把它重新封好……反而……。”她劍尖朝往不遠處滿麵病態的紫鳶樓主,“這個人的魂魄與他的身體根本就不相符合,我看這個地方,恐怕有什麼詭異的東西在。”
越小雨饒有興致起來,“不相符合?”
“作為凡人,身體總會有衰竭病死的一天,修仙問道,也不過是徒添幾十年命而已,但眼前男子,估計已經不斷換身體換了幾百年了,通過這個方法令自己魂魄不滅、長生不老,實在有違天道常理。”碧落判斷道,但見遠處黑衣人的不斷輕聲咳嗽,“到了這個地步,恐怕,他也該是時候換了。”
“竟然有這樣的異法。”越小雨不禁看了那個男子一眼,黑衣人注意到他目光,捂住起伏的胸膛,麵露殺氣———他實在不習慣虛弱的時候被人如此注視,尤其是一個名不經傳的弟子。
越小雨隻是側目淡淡一笑,收斂目光,懷中傳來碧落的聲音,“我隻是奇怪,他怎麼會懂得這門移魂奇術?”
“哦?為什麼這樣說。”
“據我所知,懂得此法的就隻有幫我將魂魄移換到劍內的那個人,除此之外,這種涉及神弦洪荒的秘密,一個凡人不可能得知。”碧落疑惑道。
她的一句話,竟惹來裹她在懷中的男子心中顫抖。
“碧落…你的意思是,他的魂魄能在各種身體中來去自如,而且辦法和你是一樣的?”
碧落聽不到他語中的意思,肯定道,“不錯。”
“能不能、把你的魂魄從劍中換出?再嫁接到其他身體上?”男子聲音開始變得斷續,仿佛有什麼從心中一發而出,激動不已。
碧落愣了一下,隨即淒然苦笑,“不能…劍是死物,一旦鎖入魂魄,永世不得超生,如果劍碎了,那麼,我的魂魄也就不在了。
她的一句,徹底擊碎掉他心中才泛起的希望。
“若不是這樣子,我又怎麼可以真讓自己等那麼久,那怕是一千年、一萬年,我都會這樣等著你回來,直到天荒地老。”
他聽著懷中女子輕聲喃喃,忽然後悔起來。
雪下不完的城,那身綠衣背對著他,一口血吐在凝結了冰霜的牆上———她走後的很多天後,他每次在台上察看軍情,仍情不自禁地撫摸那一抹刻入木中的豔紅。
他後悔了,他後悔留給了她承諾,不論是千年之前,還是千年之後,他都在後悔,是他拖累了她的這一生。
他送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今生必定亡國了,或許,當初不該讓她應允下嫁給他的承諾,或許當初不該告訴她、他會等她回來的,那麼,她也就不會再苦苦奔走,可以在碧華派中坐擁萬人之上的位置,今生可淡然而過,永記史冊。
她算是徹底地被他毀掉了,不得輪回,不得超生,直到劍滅方止。
她毀掉了他的山河,他毀掉了她的一生,她要對他的來生說一句對不起,而他,卻要為他前世的錯向她說一句對不起。
如果劍不在了,你也不在了,我該如何。
那你就可以安心找你的今生所愛了,不是麼。
恐怕,我就會和你一樣,把忘川水倒掉,背棄九泉。
但我不會輪回了,就算你來生記得我,也是徒然吧。
我會找你的,碧落,就像你今生一樣,無論到了神弦那一處,我都要找你回來,即使四海乾枯,神弦崩析,我都會找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