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九歌魂竅
晨曦升起的時候,強大的雪暴再臨,陽光融入飛雪,隨風回旋著,宛若一顆顆璀璨的珍珠,閃耀山頂一角、龐大而又錯落有致的紫鳶樓。
任憑雪暴再猛,也吹卷不入樓內任何一處,它四麵八方都有一個猶如蠶蛹的巨大屏障籠罩著,除了光照之外,幾乎毫無縫隙地隔絕了外麵的一切。
這個淩駕在萬丈雪山之上的神秘地方,平日的安靜終於被打破,它分割為三處,一處為樓內弟子所居,層層遮掩著,散發著詭異的氣氛,一處則為招待來客所用,可容數千人,而最後的一處,也是最為熱鬨的,就是十年一次的青鳥令比賽所用的九歌台。
直至此刻,距離比賽開始尚有一段時間,台下已經人聲鼎沸,吵雜一片。
縱觀全場每個角落,西側是天青閣的南宮宇文等人,東側則是人數不少的墨竹派,就連隱居派內多年、不問世事的前任墨竹派掌門青玉真人也在其中,而近旁,就為聲勢略微較小,派內五大長老之一的淩不凡與不少弟子死去不久,人力單薄的淩劍門,若不仔細分辨,真以為是依附在墨竹派的旁邊。
碧華派獨占三成場地,左鄰西冀、右靠檮杌兩大□□,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八方奔來的奇人異士混雜其中,少有人敢去妄想與這些割據一方的勢力爭奪青鳥令牌,看熱鬨與觀習的最為之多。
這樣的一巨大的盛況,自然而然,很多平日隻聞大名而不見其人的神秘人物,成為了不少人注視與相互談及的對象。
慕蘭兒隻對四周投來的各式目光視而不見,輕喝一口清茶,暗中留意幾人之後,覺得不妥起來,蹙眉往身邊的月瀠道,“怎麼青玉、青喻兩位真人他們也過來這裡了?”
“晤?”月瀠聽她一說,才留意到墨竹派那兒閉目靜丅坐的幾位老者,也是略微詫異,這些與自己師父同輩的人,難道此刻還來湊這等熱鬨麼,“估計是閒著無事罷了。”她答著,六個宮主都被特彆安排在了離台稍近、可以一窺全場的位置處,也是這樣,她從早早到場後就開始尋找著什麼人,到現在還不見影子。
“看來,今年要奪下六枚青鳥令還真不是容易的事。”慕蘭兒目光掃過左右一眾談笑的□□弟子,才發現這次西冀教隻派來朱雀、白鸞兩位護法,還未判斷,旁則傳來水玥的笑語,“嗬嗬,那也不一定,十年前,師父不也是和蘭兒你一樣麼,總是擔心這憂心那,最後還不是讓我們得勝了?特彆是霍啟劍師兄……”她說到這裡,不小心觸及了一個已亡人的名字,知道嘴失,趕緊轉換句子,“哦,嗬嗬,話說,我看南宮宇文的夫人沈若蘭隔了十年,樣子似乎還是沒多大變化,而我們,不過再過幾年,就要到三十了唉。”
“時光飛逝,物是人非。”慕蘭兒歎息道,不禁撫摸一下掌門之戒。
當初被迫帶上這枚戒指的那一刻,也是她的劍貫穿他身體的一刻,血濺滿了她麵孔,染滿她剛穿上的宮主繡花袍,他瞳孔依然沉沉的黑色,顫顫抖抖抬起左手,撫摸她血跡斑斑的麵,笑著,“蘭兒,再見。”
她的一切年華都沉睡了在那一天,這十年後的她,全部擁有過的夢都已經死掉了。
慕容白卻也悠然坐著,不時與聶棋,墨問劍等幾個弟子談笑,淩不言依然對上次他維護雲隱教的事耿耿於懷,隔遠就往他投來記仇的目光,被他瞪了幾眼,終究退縮下去。
一個灰衣樸素、眉慈目善的僧人在密密麻麻的散人中毫無起眼地走著,竟是引起慕蘭兒,南宮宇文等大派掌門的注意———那是無念,無妄,無塵三位高深莫測的神僧之一的無念!
“這個老家夥出現,估計又是一枚會落到他手中。”南宮宇文吸了一口冷氣,依然把注意力放在朱雀身上,“不知道展兒如何應付。”
若蘭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小聲點,西冀教畢竟是□□,不能讓彆人知道我們與展兒有什麼關係。”她見湊近南宮宇文耳邊,“反而,我覺得簫月苑那處、那個失明的而又行動自如的主人,可能不太簡單。”
雪白的小貓察覺到有人猜疑自己的主人,嗚嗚一聲,眯成一線的瞳孔瞪了沈若蘭一眼,她頓時覺得心中驚寒萬分。
“雪攸,你又調皮了。”月神撫了撫小貓的頭,朝沈若蘭歉然一笑,沈若蘭心中更是驚詫不已,這個一直閉著眼睛的女人,竟然會知道她的所在?!
再加上那個一直沉默少語的麵具男子,這個什麼簫月苑,太過於詭異了罷。
不等她思慮下去,吵雜的人群忽地瞬息安靜下來,空餘幾聲濃重的咳嗽,漸漸移向台上,織,懺,羽等幾個紫鳶樓的弟子跟隨在咳嗽聲後———咳嗽的,正是紫鳶樓的樓主,他環顧四周,平伏一直未停的咳嗽,毫無血色的麵上終於有了表情,聲音微弱,竟也清晰不已,“川……時間要到了麼?”
回答的是他身邊的一個俏麗女子,“主人,已經差不多了。”
“好……好……。”他輕輕再又咳嗽幾聲,手指忽地輕輕一彈,遠方傳來一聲痛苦不已的慘叫———那是一個不知何時悄悄奔往紫鳶樓弟子所居處的黑衣男子,全身抽搐著,口中鮮血帶著內臟的碎片狂吐出,臨死前望去檮杌長老的方向,似是求救,檮杌為首的長老頭卻是側向一邊,冷汗涔涔,紫鳶樓主略看一眼不久死去的屍體,淡然一句,“把他抬走。”
眾人心中一驚,僅靠彈指就淩空碎人五臟六腑,這個看似滿麵病態,虛弱無力的紫鳶樓主,修為實在高深莫測。
“想必今日在場諸位,定然是冒著寒雪而來,煌某在此,十分感激。”台上男子說著,看了慕蘭兒,青玉真人等一派之首幾眼,回想起十年前那些仍是握劍稚嫩的麵孔,至今已經高居萬人之上,歎道,“果然,每每十年,總是新麵成舊識,不得不說,日子總有著不動聲色的能力去改變一切……嗬,我廢話太多罷。”
“今年的規則依舊,前六枚是我個彆指定的門派來爭奪,後六枚所有人都可以隨意上來,按輸贏總和分出名次,獎勵給前六甲……。”他說著說著,忽地繼續咳嗽起來。
這具殘破的身體,不趕快換的的話,再過不久恐怕就要壞掉了。隻是奇怪為何今日反應如此的劇烈,他略略察看四周,被一道冰冷若刃的目光襲來,不禁打了個寒噤。
那是一隻潔白如雪的小貓,眯成一線的雙目間,透徹出濃烈的詭邪氣息,正死死地盯著他———傳說貓是九泉下的使者,負責把遊蕩在人間的魂魄拖回煉獄中。他看似是有三十多歲的模樣,然而實際自己到底多大,連他也不太清楚,一百年,二百年,或者更遠,一直都通過一些奇異的術法把自己的魂魄移到彆人的身體上,得以苟存。
所以,他最討厭便是貓類的動物,它們甚有可能都是來催自己魂魄下去,當初川剛進樓內帶來不少她喜歡的小貓,都被他一夜殺光,為此,這個柔弱的女子還悄悄躲起掉淚幾天。
他的手指剛剛屈起,那隻白貓仿佛感到了殺氣,回頭埋入了抱它的女子懷中,女子點點頭,會意一笑,不知為何,他終於還是放棄了對這隻白貓的殺戮,隻得再咳嗽幾聲,繼續說了下去,“得到青鳥令的人,依照數量,我自然會給予他所想要的———修仙習武,本就是不分正邪,共保神弦天下安危之事,以詔神佑雪山之下、當年碧落宮主舍身封印鳳凰的榮舉。”
話畢,這一段猶如花費了他不少的力氣,麵色疲憊,讓川替他繼續說下去,而他,則是步伐稍顫地走下了台,回到觀眾席中,織見他有點不對勁,關心道,“主人,你沒事吧?”
“沒…”他微微搖頭,“記得,幫我準備好幾具屍體,這幾天要用。”
“前六枚的競選門派,乃是碧華,墨竹,淩劍門,西冀,檮杌,天清六個勢力,參賽人選除推選的幾個外,還會隨即抽出二人……。”川的聲音是清脆的,不如之前的男子那般灰白無力。
慕容白一聽,覺得哪裡不妥,隨即問道,“哦?不是說抽一人麼?怎麼,變成了兩個?”
川見是琴若宮主,一笑點頭,“嗯…今年變了,現在,先舉行抽取人選比賽,按贏的次數多者勝。”她口中喃喃念著什麼,台上一塊碩大的碧玉石板在光照下騰起薄薄煙霧,散去的刹那,刻畫出幾個名字,她麵上微露詫異,怔怔地念道,“第一場,墨竹派寧相往,西冀教白鸞,淩劍門許聞生,檮杌教曾僑楚,天清閣趙流霜……碧華派、碧華派慕蘭兒!”
“什麼!慕蘭兒!”墨竹派白眉白發的青玉真人不過是剛茶入口中,手中瓷杯轟然落地,全場一片嘩然。
在推薦人選參加比賽的中,掌門、宮主等是不允許參賽,在抽取的人中卻是可以,隻是,其他門派還好,碧華派人數幾千,要恰好抽到、談何容易——偏偏、竟然抽到了碧華派當今的掌門慕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