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幾個日夜,我都在牢中度過。習慣了粗茶淡飯,習慣了孤單寂寞,隻是常常掛念爹和哥哥,不知他們是否安好。
進天牢的頭一日,我身上值錢的掛件、首飾就全給搜刮光了,現在想打點幾個牢役問問這案子進展得如何,卻已無計可施。每天隻能枯坐、乾等、祈求。
然而令我坐立難安的是,從事發到現在,皇上根本未叫我上堂與碧若對質或做口供。照理說這事因我而起,查案便應從我入手,而從眼下形勢來看,倒好似我是局外人,被遺忘在一邊。再說皇上素來英明有主見,怎會被碧若給哄得團團轉?
這時,空氣裡突然飄來一陣馨香,甜甜的,膩膩的。我感覺有股睡意襲上,思緒卻驀地清明:萬一……萬一這是皇上早安排好的計謀呢?
一念及此,我不由地全身顫栗。可一個聲音卻不斷在耳邊叫囂著:這是真的,這就是事實!
“如若果真如此……”我終於抵擋不住困倦倒在草堆裡,“那麼洛家,必敗無疑!”
香氣瞬時彌漫了整間牢房,我不禁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極其不安穩,因為自始至終我都在做一個重複的夢。夢裡有好多好多的人,哥哥,父親,太子,皇後,然兒,小菊,碧若,還有那個僅一麵之緣的藍冰羽,甚至那個兩次襲擊我的碧眼男子……他們都圍在我身邊,那樣的近,近得讓我可以感覺他們不同頻率的呼吸。可是,每每當我伸出手時,卻怎麼也觸碰不到一個人。我開始惶恐,大聲叫著他們的名字,但從沒有人應答。我奔跑著,想脫離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我鬨著喊著想抓住身邊的人,可都沒有用。隻有我一個人,在無窮無儘的黑暗中摸索著、求助著,到頭……還是孑然一身。
好不容易最後拉住了哥哥,憋屈地衝他喊:“為什麼,為什麼你不理我?”結果卻猛地驚醒,發現自己已身在紫歆閣內。
我使勁地狠掐自己,確定不是身在夢中,這才大吃一驚。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至近而來,幾個宮娥的說話聲在這片寂靜中顯得格外響亮,一字一句清晰地鑽入我耳中。
“小燕,今天宮裡的人怎麼少了很多?”
“大概都去刑場了吧。”
“刑場?好端端的乾嘛去?”
“唉,伴君如伴虎啊……想不到洛侯爺如此德高望重,到頭來還不是被判斬首了嗎?!”
……斬……首……
“怎麼會這樣啊?”
“還不是那個碧若公主捏造事實誣陷太子妃!皇上說太子妃是女流之輩,況又年少,定是洛侯爺從後唆使,就判了斬立決。”
“那……那洛侯爺就認了?”
“這正是令人不解的!聽前頭說,洛侯爺從頭到尾壓根沒為自己辯白過半句,倒像是……”那宮娥壓低了聲音,“倒像是被人下了啞藥一樣,形神枯槁的!”
“那不是可憐了太子妃?遭此巨變怕是還蒙在鼓裡呢,她是個很好的人哪!”
“好了好了,你我還是少說兩句,快些走吧。”
我一個踉蹌,跌跌撞撞地倒在地上,頭重重磕到床腳,額上青紫青紫地腫了一大塊,血絲直湧,卻渾然不覺。
靜靜的,四周很快就恢複了原來的沉寂,隻有那幾個宮女的談話猶在我耳邊驚響,每一個字、每一話都像是千萬把匕首猝防不及地直刺我的胸膛,冰涼刺骨,痛不欲生。
這一刻,仿佛全世界的白霧都瘋湧至我的眼前,我什麼也看不清、看不見,隻會嘶啞地從喉嚨底部發出低低的嗚咽,拚儘力氣摸索著出去的方向。我不相信,我不願相信、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爹……他怎麼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