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長夜 (2 / 2)

夜色愈深,蟲鳴嘹亮,卻始終不見人歸。那麼,等待我的將是什麼?

——許是一群抓我回去的士兵;——許是野獸豺狼將我叼走;——許是空守天明……

天色越來越暗,幾乎已看不清稍遠處;涼風陣陣穿過林間,連綿寒意傳來,夾帶著聽似鬼哭狼嚎的呼嘯聲;昆蟲的鳴叫,遠處野獸的嘶嚎混織在一塊兒,令人毛骨悚然。

心中千回百轉,許許多多的紛雜繚繞不絕;擔憂、害怕又仿佛在心底呐喊著要撲欲而出……最終一切都歸於疲憊,深深的疲憊。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有些急促但仍輕微的呼吸聲,我驀地轉身,這才驚覺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影。

“啊——”我尖叫出聲,驚得枝上的寒鴉紛紛掠翅而飛。

朦朧的月光下,我瞧見風之澈一臉蒼白,雙眉緊蹙地立在那兒,趕忙衝上去扶他。可不知為何,他的身子入手冰涼。我隱隱感覺手上像是沾染了什麼液體,對著月光細瞧,不禁花容失色。

——血!是血!

殷紅的鮮血染滿了手心。我這才注意到他的一身黑衣在月光下色彩分外地詭異。

我終於忍不住顫聲問:“風公子,你怎麼了?”

他的身子搖晃了一下,竟是噴出一口鮮血來,臉色又蒼白了幾分。我心下驚恐,卻強自鎮定下來,待要開口,身子一晃,他已昏倒在我懷中。

心下的不安幾乎已達到了極點,從未經曆過這樣的恐懼和慌亂的我,隻得先將風之澈扶靠在一棵大樹上,就近找了些木材生火。

眼看著有血源源不斷地流出,我咬牙走近,撕開他的上衣,赫然瞧見他胸前一個偌大的傷口,皮肉翻卷扭曲,猙獰可怖。

我後退幾步,大口地喘息著,心中尋思:若再不止血怕是要有危險!隻是荒郊野嶺連個人煙也沒有,更彆說醫館大夫了。按地理位置推斷,這裡應該是都城外的一處荒地。加之如果不儘快為他療傷診治,長時間呆在此處的我們,怎保不被發覺我脫逃的皇上派兵來追趕?!

彆無他法,我借著火光尋了幾株藥草來,用石頭搗爛,小心地敷在他的傷口上。

會很痛的,你忍一忍。我在心中默念,手中的動作輕柔了不少。儘管如此,他好看的眉毛皺得緊緊的,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一張顛倒眾生的臉在月色下猶如大理石一般俊美卻慘白。

從我們的所處地點來看,顯然風之澈帶我奔跑出逃的途中運用了輕功,不然何致如此短的時間便出了城。但有那樣高強武功的他,又怎麼會被重創至此?

我突然覺得心酸,更有一種內疚感。伸手輕輕將他的眉心撫平,低頭卻瞥見他的右手中緊握著那把藍冰羽贈我的劍,關節都已泛起了青白,任憑我怎麼用力,都無法掰開。

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毫無預兆地,“啪”地一聲滴在他手上。

不知是醞釀了太久的酸楚與害怕,還是懷揣著莫名的感動。

忽然就想起了娘親去世前對我說的那番話:“弋兒,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希望自己能夠再活一次,再愛一回。沒有這麼多的思前想後,這麼苛刻的追求完美。憑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可以收獲這麼多的感動,何不順其自然,任心的指向前行呢?隻可惜……我已不可能了。”

我不知道娘是懷著一種怎樣的情緒和我說這些的。或許她是真的明白了,海誓山盟、榮華富貴,竟還不及一個小小的感動。又或許苦苦追求天長地久的忠貞,還不如用心接納一次真心的付出。即便短暫,卻也無怨無悔。

而風之澈這樣的對待,何嘗不是讓我放鬆了對他所有的戒備,讓我忘記他曾經對我的傷害,讓我願意去相信他,接納他。

可……小菊到底還是沒有來。我垂下雙目。

出逃至今,我未見一兵一卒前來緝捕,加之小菊未被風之澈帶離,那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小菊易容成我,代替受死了。

外婆與爹都精通易容術,幾次讓我學,我都沒有應允,覺得並無實用;可小菊卻很感興趣,用心地跟著學習。但誰料想,一用竟是以死為代價的……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一直將她當作親姐妹般看待,無力護全洛家已是我之過錯,現如今,竟連小菊,我也保護不了……為什麼,為什麼我必定要以犧牲身邊最親近的人,來作為自己成長的代價呢?

到底是天道無常,還是命運作弄?亦或是,緣儘緣滅本就是人生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