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你看那姑娘不要命了吧。”
“年紀輕輕的人啊就是愛逞英雄,這麼一個嬌俏的女孩子,還不知下場怎麼慘呢!”
“這種事發生那麼多次,何曾看到一個女子出麵過?她莫不是有什麼來曆,仗著有人撐腰不成?”
那些中年人也聞聲停手,個個一臉挑釁地打量著我。我此時心裡才生出幾分惶恐來。自己初來此地便拋頭露麵,怕是大大的不妥。再加上我既無什麼勢力背景在天羽國,一旦他們當中有一個對我做什麼,豈不真成了刀俎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嗎?
那領頭的男子慢慢挪到我麵前,聲音故意壓得極其低沉:“小姑娘,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是不是當真要管這閒事?”
我下意識後退一步,心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準備放手走人,然匆匆一瞥之下,見牆角那老者衣衫襤褸,頭發蓬亂地蜷縮著,心中的怒火再次被激盛。
“真不好意思,”我仰臉,氣極反笑,“這個閒事,我管定了!”
一語既出,不但圍觀的人,那群打人的人,甚至那個受欺侮的老者,全都吃了一驚。
“你確定?”那領頭人身旁的一個魁梧男子麵色古怪地望著我。
那領頭的男子喝了一聲:“阿達,你退下。”隨即轉過臉,目光似箭地盯緊我,“姑娘可是有什麼來曆的人?為何我阿遠似乎從未在都城見過你?”
“我不是天羽國的人。”我淡淡應了一聲,“我希望你告訴我,這位老伯犯了什麼事,讓諸位如此大打出手?”
自稱“阿遠”的男子冷冷一笑:“這個老頭原是個樂師,我因宮裡今晚的夜宴少了一個曲子,這才找他譜首,可過了期限他愣是一個屁也放不出來,你說……”他忽然湊近我,“他該打嗎?”
我不動聲色地盤算著,不露情緒道:“敢問你付了他多少錢?”
“錢?”阿達高聲叫了出來,“還要付給他錢?你這妞不是傻子吧?我們可是宮裡的人。”
原來是這樣……這老伯年紀大了,思維當然不再敏捷,要他一日裡做出一首能登台麵的曲子又半分錢都不給,任誰怕是都不同意的。不過……宮裡……我心念一動,有了計較。
“如果……我代他寫呢?”
阿遠揚聲笑了起來,聲音說不出的諷刺:“姑娘好生自負,是認定自己無所不能呢,還是篤定我們不會對你怎樣?我是不打女人,可如果把你賣進窯子裡……哈哈……”
我不動聲色:“你不會。”
“什麼?!”
“如果你剛剛說的都是實情,那麼除了相信我,你沒有彆的路可走。因為……沒有哪個樂師會如此托大,在幾個時辰內受你們的委托作出一首可以進宮演奏的曲子,而且分文不收。不是嗎?”
“呃…”阿達還想再說什麼,隻聽得那老者猛地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阿遠攔住他對我道,“你說得不錯,那我們就傍晚時分在這老頭的鋪子裡靜候佳音了。不過……你知道失敗的結果吧……哼哼。”
他們說完便陸續離去,身影漸漸走遠,消失在路口的轉角處。眾人見沒什麼熱鬨可看,也都紛紛散去。
這樣就對我放水了嗎?我有些疑惑地甩甩頭,這才走到牆角想將那老人扶起,卻不想被他疏離地一把推開。因他的頭低得很下,我根本看不清他的樣貌,隻聽得他的聲音很冷很輕:“不敢弄臟了姑娘的衣服。”
我一時間怔在原地,看著他慢慢扶著牆壁起身,踉蹌地向前走去,花白的頭發在風中浮動著淒涼的曲線。不知為什麼,那一刻,我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一輛飛馳的馬車正朝我們橫衝了過來,車輪飛速旋轉著,在地麵上發出“刺刺”的壓軋聲。路邊的人紛紛驚叫避閃。眼見那老者充耳不聞地繼續前行著,我不知哪兒的力氣,亦無暇理會他方才的冷漠,隻立馬飛奔過去將他撲倒在地,兩人一齊翻滾到路的一旁。儘管如此,我的手臂還是被擦身而過的車軸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淋漓。
我吃痛地站起,皺眉輕哼了一聲,上前去攙那老伯。第一次近距離觀察,我發現他雖長著一張蒼黃的老臉,眉毛濃而稠密,但眼珠竟是琥珀色的,異常地迷人。
“你……”他臉上依舊是冷冷淡淡的表情,隻是眸子裡閃過一道亮光,再看時,他已轉過了身,一隻手向我遞來一根衣角撕下的布條,示意我包紮傷口。
我接過,手無意間觸到他的指尖,一股冰涼之意像是直竄心底,凍徹心扉。
默默無言,一路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