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篇(港、耀、勇、灣) ……(1 / 2)

【麒麟篇】

——還你一場勾留旖旎的夢境

子夜深更,殘雲籠月。

不記得自己何時便在了這裡,不明白為何奔忙。

遠處隱隱竄出火把的影子,人聲從四麵八方湧來。

他不自覺往林子裡退去。

“來者何人?”

身後不期然一道威嚴的質問。

他聞聲從一片木芙蓉後轉身,目睹一地刺痛的嫣紅。

那清秀聲線的主人毫無生氣地倚著一株芙蓉木,金絲銀線絹秀的華麗袍子沒什麼章法地鋪在血泊裡,像隻染血的蝶。

黑發散亂尤似狐子般妖媚,他半蹲下身子對上一雙漆墨色的潤玉。

“死神麼?”

那眸子覆上一層冷霜,清冷孤高像看慣了千年風沙。

胸口大朵大朵綻滿血染的荼靡,襯著滿樹滿地或紫或白的雙色芙蓉,豔麗得妖嬈。

死神麼……

低頭瞧了瞧自身,

黑發、素衣,衣上墨蓮朵朵。

他想搖首否認,卻是唇角蒼白早失了力道。

仿佛感受不到痛楚般,血澤裡躺著的黑發少年抬眸瞥了眼蒼茫夜色,薄唇微啟淺笑無邊,“給朕一場虛無謎幻的夢~”

他拾起一朵破敗的芙蓉麵色舒展,“忠君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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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賀瑞斯跌跌撞撞地出現在五靈台的時候一身配了墨蓮的素白寬衣染滿了猙獰的血印,麵色鐵青意識渾濁。

青龍亞瑟一把扶住了自小帶大的靈獸麵色焦急,在確認那血跡不是出自懷裡的人後輕舒了一口氣,“賀瑞斯!你怎麼回來了,了?不是說在人界感應到靈尊的氣息了嗎?”

黑發的麒麟下意識將頭搖了搖,一時乏力踉蹌一步,一旁立著的路德維希挺身用胸口承住了,看了眼水鏡惋惜開口,“看來是去晚了……”

弗朗西斯找來把椅子讓賀瑞斯坐了,同向水鏡看去,“誰也想不到靈尊竟然出身皇室,找了這麼多年偏偏遺漏了最明顯的那位。”

“大概身上的靈氣被皇家王氣蓋過去了,不過為時已晚……”白虎路德維希感同身受地安撫著麒麟的肩,“隻能等候這位投胎轉世,或是下一位靈尊的出現了。”

椅上坐著的人忽然動了動,黑色的眸子裡有光亮閃過,唇角蠕動像是喃喃自語,“不晚……還不算晚。”

“不可以!”青龍亞瑟像是猛地察覺到了什麼,上前一步將白衣人的雙肩死死抵向椅背,翡翠雕成的瞳子對住空茫的墨瞳,“你自己是知道的吧?使用那種力量的風險?一年之內靈力全失不說而且還很有可能沒辦法活著回來!”

“而且我們靈獸是不能插手乾預人界的政權交替的……”路德維希小心地看了眼黑發同伴過於死灰的麵色,補上一句勸阻。

“靈獸是不可以,人卻可以。”這次回以一臉斷然。

“你玩笑開大了,賀瑞斯!”亞瑟怒極反笑,恨不得給麵前這個不清醒的家夥一記耳光,拳頭捏了捏終究沒舍得下手,“再等上十幾年甚至更短就會有新的靈尊出現,時間對我們來說有的是,何必冒這麼大的風險去和修羅王搶一個死人!”

這次換賀瑞斯笑了,長久麵無表情的麥色皮膚襯上有些淒涼的笑意,那眼神像哭。

“亞瑟要是真這麼覺得的話當初也可以再等上幾十年,等阿爾轉世換一個主人的,你總說你不喜歡阿爾。”

金發的聖獸低下頭一時失了言語,手上力道一鬆便叫賀瑞斯脫離了鉗製。

路德維希上前一步張了張嘴,終究什麼也沒說出口。

一隻手擒住了正欲離去的染血身影,弗朗西斯靠在門邊笑容淺顯。

“你也要阻止我麼?”靈界最高貴的聖獸回首還以一道迫人目光,低頭瞪住了握著自己手臂的寬厚手掌。

金發的貴族在一瞬間以為自己看見了名為決絕的金色霸氣。

“不要擺出這麼可怕的表情嘛~”弗朗西斯堆出慵懶笑意擺了擺空著的那隻手,牽出一朵薔薇深吸一口,“哥哥我不過想要給你些忠告,畢竟你回不來了小馬修可是會哭的哦~”

一時無言以對,賀瑞斯看向身後幾雙擔憂的眼神破天荒牽扯出一個溫暖笑意,“我會平安回來的,帶著靈尊一起。”

“要活的。”

這樣不情不願的青龍聖獸看向遠去的黑色背影時這麼加上了一句。

黑麒麟擺擺手表示他聽見了,帶著頭也不回的決然。

“那個……我們可以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一直被奇怪氣場擠壓在一旁的幾張包子臉一臉蠢像地湊了過來,阿爾弗雷德、安東尼奧和基爾伯特眼裡十足十的困惑。

亞瑟心情全無地丟下句以後再說,就連路德也憂心忡忡地吞了片胃藥。

看似唯一之情的二獸都不願再提,三人組把目光轉向已然陶醉在玫瑰香霧裡的弗朗西斯,終於決定放棄。

“啊哈哈哈反正不管賀瑞斯出了什麼事HERO我都會閃亮亮登場搭救!”

“也算上本大爺一份!本大爺就是不知情也帥得像小鳥一樣!”

“賀瑞斯要是餓了俺會給他送番茄的你們放心好了~”

路德維希和亞瑟的心情不知為何更顯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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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甫出生之時發了七天七夜的熱病,就在太醫診斷為夭折之際神跡般地哭出了聲響。

身帶異香,肌若溫玉,賜名香。

王香降生的那日暗金的瑞雲燒紅了整片天際,關外正是大捷。先帝嘗有立嗣之心,終叫皇後和國舅聯合否決。

生三月,帝崩,又七月,後歿。

六歲的太子王耀即位稱帝,國舅輔政。

不太明白父母的事情,自有記憶以來自己便在兄長的身邊成長,他們的世界隻有那一方封閉的宮室。

隻知眼裡心裡隻有一人,他的皇兄——王耀,那位纖弱的少年天子,國舅手上玩偶般的提線傀儡。

王耀需要個伴,於是他便被安排與兄長同吃同住。

這多多少少是保護自己唯一弟弟的最後辦法。

便是天子也可怠慢輕悖,誰會待見一個無權勢靠山的貴人的兒子?

國舅是不太願意的,然而宮內的事務卻也是管不了太多,作為交換,他將自己的女兒與手握重兵的梁王世子也送進了少帝的寢宮。

他的世界又多了兩個同齡的玩伴。

直至成年,四人的命運不可分割地被亂線糾纏在了一起。

初遇灣兒那日天染著耀目的紅雲,他輕踏著青磚回廊去接大哥下朝,卻見庭院裡一株雙色芙蓉木開得繁盛。

樹下一個女孩兒蹲在溪水旁哭得正洶。

“為什麼要哭?”這樣注目了良久,終究無法狠下心來不去過問,他的麵無表情對上一臉梨花帶淚。

“我想要花兒,可是白的太素,紅的又蔫了,粉的太高又夠不著……”長發華衣的女孩委委屈屈地抹著眼淚,一身繡滿亮銀鸞鳥的絹白裙子被粉色的小襖包了,腰上掛著鈴鐺狀的鎏金小香包,下身鐫金的鴛鴦紅繡鞋裡裹著柔軟的兔毛,袖子隨意地卷了幾卷,露出的藕臂上一左一右套著兩個精致小巧銀鐲子,說不出的乖巧可愛。

隻是這樣嗎……他在心底歎口氣覺得自己實在多此一舉,“喚個宮人幫你摘朵便是了。”

“下人的臟手碰過的,我才不要戴!”女孩的臉哭腫了,眼圈嫣紅,過長的睫毛上還黏著些許淚珠,無緣無故生著悶氣。

“真的很任性啊……”也不知是哪家的世女郡主,他搖搖頭扶住低處的枝椏利落上翻,引來宮人們一片大驚小怪的驚呼。

折了朵粉白相間的初綻芙蓉,想了想又伸手夠了枝潤白如雪的,竄下樹去,遞到女娃兒麵前,“配著戴吧,會好看些。”

女孩子理了理鬢發甜甜笑著並排彆上了,歡快得直拉著他轉圈兒。一旁才下朝的王耀見了,抿了抿嘴也不多說什麼,牽過弟弟替他拍了拍淩亂的衣衫。

見了當今聖上也不知要拜,年幼的女孩兒無所謂似地用手環過他的脖子,“我叫灣灣,明天還來這裡陪我玩哦~”

說罷提起輕盈的裙擺蹦躂著跑遠了。

王耀也不怒,撫了撫幼弟的額角像是歎息,“皇舅家的獨女,香兒可喜歡?”

“我隻要有大哥就好,”他用小小的手扯過描金的豔麗龍袍,瞳如墨子麵似晴空,“香兒決不會背叛你的。”

少年天子帶著些許倦意的淺笑叫晚霞映紅了,暖融融的。

抬手隨意折下一朵芙蓉,招手讓侍從四散屏退了,“小香你看,這種名為拒霜的花,初放時純白如雪,開得越久,便染得越紅,直至最後通體暗紅凋零得不成樣子,像人一樣。”

“我覺得這樣也很漂亮,”抬首專注地看著兄長隱於樹蔭下的側臉,一向嗅覺敏銳的孩子用臉蹭了蹭牽住自己溫熱的手背,“大哥不喜歡紅色麼?”

“像血,這樣張揚的顏色對生在皇家的我們多少是種諷刺。”王耀一絲不亂的發髻叫晚風吹散了幾縷,灌了風的寬大的龍袍像無聲的獸,四周安寂隻聽得見上等衣料窸窣摩挲的聲音。

輕吸口氣看了眼重樓宮室、層瓦飛簷,他低下頭揉了揉弟弟稍長的鬢發,神色溫柔,“積血鑄就的王權,便隻能以更多的鮮血來鞏固,強者為王敗者寇,往往與血緣無關。”

“大哥,香兒一定會保護你的!”五歲半的娃兒似懂非懂,將腦袋埋進兄長寬大的黃袍,隻顧急急保證。

王耀隻是不著痕跡地笑,臉上是不屬於十歲孩子的老成與感傷。

隻有這個孩子知道,哪怕是謊言也好,自己想要的不過是這麼一句安定的承諾。

次日名叫灣兒的女孩果然又來了,還連帶著一個同歲的半大男娃兒,藍白相間的衣飾,額上一撮呆毛竟擁有表情,鬨鬨歪歪個不行。

王香見過這個孩子,梁王家的世子,任勇洙。

灣灣也不見外,一手牽了香一手指樹,“昨天的花兒都謝了,香兒再幫我采兩朵吧。”

哪料勇洙早熱火朝天攀樹上去了,扯下兩朵最紅豔的,愣頭愣腦地塞進灣灣手裡,卻叫女孩兒毫不留情地打掉了,“誰要這個顏色的了?我要香兒幫我摘!”

“你這個野蠻女真沒良心,俺可是摘花的起源啊!”任勇洙哼了一聲也不示弱。

扯扯打打的兩個孩子再一轉頭,王香早隨下朝的王耀回宮去了。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灣灣喜歡誰,誰便是被選中的傀儡。皇家的血脈,隻需要一人傳承,誰更聽話,誰便能活下去。他是,大哥亦是,勇洙亦然。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容不得你情我願幻境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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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秋往,夏夜冬榮,日子雖是無聊了些,倒也不算寂寞。

四個孩子的世界仿佛隻有那黃瓦紅牆圍築的小小宮室,王耀是這結晶塔的帝王。寒來暑往,叫得最多的,便是那一聲聲稚嫩的“大哥”。

灣灣自是要眾星拱月般捧著護著的,勇洙離鄉背土,耀多少總偏愛一些。

香喜靜,卻總拗不過灣灣的眼淚與勇洙的鬨騰。

“要永遠這樣在一起啊~”常是這樣感慨的直腸子勇洙從未在意過其餘三人遊移的目色,各自撇過頭去看著窗前各自的風景。

這樣的平和,不過是夢境氤氳出的水霧倒影,不真實得叫人暈眩。

那年早春,灣兒吵鬨著想要蝶翼織的舞衣。

勇洙老實,灣灣叫捉,便領了一幫小太監日日三五成群熱火朝天地捉。王耀不忍心,叫放,便又呼啦啦放完了。

日複一日捉了又放放了又捉,禦花園裡早沒了蝶影,蝶衣卻總算完成了。

千百隻精挑細選的彩蝶墜成的紗衣,層層疊疊的蝶翼像斑斕的虹。襯上桃紅的豔色長裙,腰上係了繁複的紅結,銀鈴聲聲,不似人間之物。

灣兒歡歡喜喜穿上了,招來所有人就要展示新排的舞曲,隻一回轉,破碎的蝶翼紛紛揚揚落了一地,頓時哭得昏天暗地。

香在一旁隻是靜靜地看,拾起一葉碎蝶捏在掌心裡,替灣拭去了眼角的淚,“不過是夢。”

灣兒一個跺腳跑遠了。

耀在雕龍的躺椅上懶散靠著,抬袖輕遮住了唇角,隻是笑看著弟弟,眼波流轉,“不去追?”

“勇洙陪著呢。”黑色短發的少年隻是規規矩矩地在兄長側席坐了,不再言語。

年少的帝王牽過身子,抬手撥了撥弟弟略長的額發,露出埋在發梢裡的深邃眼瞳。

“香兒其實很喜歡勇洙呢~”帶著潦倒六宮的笑意,眼角勾起不應屬於少年的丹陽媚態,紅豔的唇角不知為何噙著戲謔,耀招招手示意弟弟坐向自己身側,“香兒就是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呢,怕太接近灣灣會傷勇洙的心麼?”

一向麵無表情的臉上劃過一絲焦急,拚命搖著頭像是否認,他瞪大眼眸舉手立誓,“香兒隻會守著大哥一人。”

王耀眯著眼笑開了,以寬大的衣袖包覆住幼弟小小的背,“這麼不經逗,朕的香兒就是可愛啊~~”

黑發的孩子愣了愣,閉上眼將腦袋靠在兄長懷裡默不作聲。

一定要保護大哥,哪怕是讓我親手毀了那兩個人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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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平平靜靜的許多年後,才退朝的王耀命人把弟弟招了來。

“香兒,你也大了,給你封地可好?”理了理龍袍的袖口,這樣正色凝眉的墨色瞳孔裡看不出半點波瀾,“朕恐怕沒法給你富饒的大片領地,卻可以離這井底牢籠般的生活遠遠的,去當一方土地上呼風喚雨的小小王侯總比這深宮裡的傀儡替補來得自在的多,想要麼?”

“大哥是想要把我拋得遠遠的麼?”王香兩手攥得緊緊的,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忽地抬首,回以一道淩厲的目光,“我不要!”

“朕也知道你會這麼說,”不知是第幾次輕歎,王耀伸手習慣性地撫了撫弟弟的亂發,卻發現黑發的少年又高上了許多,“上回新晉的進士吵嚷著要朕親政,國舅已經有所警覺,我們兄弟倆的將來的日子怕是不會好過了,這是送走你的最後機會……”

“大哥,我不走!你就是趕我我也會回來的!”直接突兀的打斷,餘下的隻是斷然決然的賭咒。

“朕怕是保不了你也保不了自己哪……”人前笑人後愁,終日掛著帝王的假麵,便也隻有私下對著親手養大的弟弟才有幾分真實表情,是那種名為牽腸掛肚的深深的擔憂。

“大哥有我保護就好。”這樣丟下一句意氣用事的保證,已然比兄長高挑的濃眉少年大步拉開了宮殿繁厚的鍍金木門,頭也不回地去了。

留下王耀的一聲低語在空曠的殿梁內兀自縈繞。

“香兒,國舅新看上的傀儡,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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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末的桂花帶著醉人的芬芳,香透了整片宮室。

沒帶任何宮人,他在寬闊的宮道上獨自走著。

轉過牆角才望見勇洙住著的閣堂,模模糊糊卻瞥見灣灣的身影晃遠了,身後跟著驚惶不定的宮人們,隱隱約約仿佛聽見哭腔。

“又惹灣兒哭了?”以熟稔的姿態問向朱門前倚著的藍衣青年,香的聲音多少有點疲憊。

任勇洙像是才從遠眺中回了神,見是他,捋了捋呆毛答非所問,“我隻會惹她生氣而已,能叫她掉淚的,也隻有你了。”

香也不答,徑直往堂內去了,“來找你有點事。”

再看了一眼人去樓空的宮巷,高碩的皇族沒頭沒腦地“哦”了一聲,快步跟上前麵人的步子,一手很自然地摟過客人的肩去,“我說你也沒必要天天板著個臉吧,我們兄弟多久沒見了也不給爺笑一個~”

“上午才見了。”

“好無情思密達~~”

“…………”

“我剛才的意思,你都聽明白了麼?”泛著墨香的雅致書房裡,香放下手中的茶盞,像是不放心般,再次以水代墨在桌上一筆一劃添了幾句。

“明白是明白了,但是那些事兒俺不太有興趣啊~”藍衣的青年在主座上大大咧咧靠著,撓了撓頭發一臉複雜,“不過為了你和大哥我還是冒冒險好了,大概又要惹灣灣生氣了吧……惹人生氣的起源難道也是我嗎…………”

“你我兄弟一場,我也就隻求你這麼一件事。”

“知道啦,俺做就是了~”

“中秋之夜,我定叫國舅死於非命,而你去做你該做的事情。事成之後,我會告訴你那個東西在哪。”

“一言為定思密達~”

滿意地拍拍長襟下擺,正欲起身,卻叫勇洙拉住了,“這樣做真的好嗎?大哥肯定會覺得我們聯手背叛他……”

“後悔了?”香挑眉,“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沒想到成天標榜著絕不背叛大哥的你會走這一步,”勇洙正色盯著他麵無表情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終於笑了笑,“算了,我也有我想要的東西。”

看了眼窗外正是月牙的新月,香的臉隱進暗處看不清神色,“我的目的從一開始就和你們不同。”

推門,踏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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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舅發喪的那夜中秋已過,滿堂的素衣白綾,黑漆了的上好棺木,做法事的僧侶和他們的超度法器,真真假假的哭聲像揮之不去的啞語,便連天子王耀也穿了喪服在靈堂守著。

灣兒早哭暈了過去,叫白衣的下人們慌慌張張地扶下去了。

儀式一過香便扯去了額上係著的白綾,看了眼一言不發的勇洙,退了出去。

月色彌漫著壓抑已久的躁動,這清冷的宮室裡不知暗藏了多少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瞳色如血像是要將蠕弱可欺的他們生吞活剝般晦暗。

獨攬大權多年的梟雄一夕暴斃所遺下的權利真空,天知道暗地裡有多少人在蠢蠢欲動?

皇權、封地、留名青史,這些都與他無關。

他拚命成全的,隻是一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