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那羅王微微一愣:“娑羅?”
柏玥冷聲道:“你該不會忘了吧?那個被你指認為下毒謀害天帝之人的侍女,她是我的人。”仿佛再次看見娑羅冰冷的身軀沒有聲息的躺在她的麵前,柏玥的尾音不自覺地一顫。
那是她每次想到,都感到悲傷和不可置信的一幕。娑羅離開她了,永遠的,再也回不到她的身邊。而她的身邊,也再沒有她的身影,她的氣息。這是不論經曆過多少死亡,她都無法習慣的,明明原來還好好地和你說話,對你笑,卻突然再也看不到那個人了。
這樣的事,她絕對無法接受,更無法習慣。
仿佛,是要她承認,她的身邊永遠也留不住一個人。
柏玥的目光變得冰冷淩厲,連身經百戰的緊那羅王都不由得一僵,臉色微變。
緊那羅王勉強保持鎮定,有些不自然地笑著說道:“你說的那個人,她不是對天帝陛下下毒了嗎?我可是詢問過其他人的,在我去拿早膳之前,那裡隻有她來過。而我也確實發現了早膳中有劇毒,後來把她抓過來拷問的時候,也發現她身上的確是有毒藥,並且數目不少。”
說到後來,緊那羅王已經找回了平時的從容。
她對麵色冷硬的柏玥嬌聲說道:“難道公主就真的那麼了解你的侍女嗎?我說的都是實話,天帝陛下也是可以作證的。”
柏玥冷冷看了緊那羅王一眼,如果她沒有看鏡的那些圖像的話,她真的會懷疑也說不定,可是……除了娑羅自己,還有誰比她更清楚,雖然有心下毒,但事實上娑羅根本沒有來得及下毒!下毒之人,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而且很可能就是緊那羅王!
“虛假的話,你就不用再說了。我知道,娑羅不是下毒的人。”無視緊那羅王微皺的眉頭,柏玥自顧自地說,“而且,我曾聽說,緊那羅王你在仞利天可是以擅長使毒為名的。比起娑羅,我倒覺得你更有可疑呢。不知道,你有什麼解釋的?”
“就算是這樣,公主您也不能就說是我啊……”緊那羅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滿臉不耐煩的柏玥打斷了。
“緊那羅王,你知道嗎?我不是不知道陰謀詭計的黑暗的人,在善見城多年,即使沒有見過,我也聽過不少。可是,說起來,用毒害人的卻幾乎沒有。大家都知道神族對毒藥的抗毒性,劇毒也不易得。娑羅一個小侍女,又哪來的毒藥?”睜眼說瞎話的柏玥麵不改色,“那麼,你可以解釋一下,為什麼以擅毒聞名的你來到善見城後就剛好來了那麼一起毒害天帝的事情呢?”
其實柏玥這番言論也頗有無理取鬨之意,但畢竟做賊心虛,緊那羅王臉色還是露出些僵硬來。雖然不是不可以反駁,但緊那羅王臉色幾番變化,最後還是微微黯然,放棄了。
“公主既然已經這麼想了,那緊那羅也不掩飾了。那個叫娑羅的侍女的確沒有下毒。”
柏玥又走前一步,與緊那羅王隻差那麼三步的距離,麵對麵。
一向溫潤卻幽深的墨色眼眸,變得如最深沉冰冷的海底,隱隱的冰棱更是比九天之上的雪峰還有寒氣逼人。
同樣的黑眸,緊那羅王的卻顯得有些瑟縮。
她心裡有些好笑,怎麼了?難道她還會怕一個小女孩嗎?不過轉念一想,緊那羅王暗自驚詫:現在的她,和她聽說的、見過的很不一樣。難道說,平時表現出來的都隻是偽裝而已?現在的她才是真的她?不過馬上,她又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了。一個被父親深深寵愛的,即使是上過戰場,那也應該是被眾人所護著的公主殿下,怎麼會有那種心機城府,用幾十年、幾百年的時間去偽裝自己?
這樣想著,也算是分散自己有些緊張的心情,緊那羅王卻聽見那把溫軟的,很有撒嬌意味的聲音帶著令人顫抖的怒火和冷酷,低沉地問她:“那麼為什麼,你要害死她?”
既然知道不是她,為什麼要把罪名退到她身上?
緊那羅王不自覺握緊了雙手,麵上還是帶著一抹僵硬的溫和的微笑:“在這之前,我要說公主實在是冤枉緊那羅了。緊那羅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下毒謀害天帝的情況,之所以把罪名推在娑羅侍女的身上,那也是情非得已啊。”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
“如果當時追查下去,一定會有很多無辜的人被牽連其中,再說當時,證據確鑿,我雖然知道娑羅身上的毒藥並非早膳中的毒,可是又能怎樣呢?”
“天帝陛下,已經認定是她了啊。”
緊那羅王哀聲說道,語氣極為懇切無奈。
柏玥沉默了。
天牢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在這樣的靜默裡,緊那羅王看著地上柏玥細致精美的裙擺,緩緩地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卻讓人辛酸的苦笑,悵然若失。
現在的她,好像有點狼狽呢。
哪裡像以前那個英姿颯爽、風華無限的緊那羅王啊?都不像她了。為了一個無論如何也不愛她的男人,她這樣值得嗎?
回想起她走進天帝寢宮的前一晚,一直愛慕她卻從來不開口的那個副將,對她說的話:“王,您是我唯一的永遠的王,但是從今以後,您卻再也不是我們緊那羅族的王了。”
嘴角的微笑越發苦澀,緊那羅王感覺到眼角有些酸,不由閉了閉眼。她知道,緊那羅一族是無法忍受有她這麼一個王的。一個任性的置王之名於的不顧人,他們是不會承認的。以族裡強者為尊的習俗,如果這次她真的死在這裡了,他們也不會說什麼,反而會在第二天就推出一個新的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