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話,言猶在耳:“緊那羅,你是我的驕傲啊!我的女兒,竟然戰勝了族裡所有的男人,成為了王,這可是幾千年來的唯一的一例啊!你一定要證明給所有人看,我們女人也不是可以小看的,然後帶領我們緊那羅族走向輝煌。”
可是,母親啊,女兒最後還是讓您失望了。
緊那羅王抿著嘴,揮手撫了撫自己的裙子,舉止間的優雅卻不過是掩飾自己心中滿溢的苦澀和悲傷。她亭亭而立,沉默著等待對方的審判。
柏玥想了會,最後還是抬起下巴,對緊那羅王說:“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那樣做,不過我還是覺得下毒的人是你。以狠毒聞名於神魔兩族的女神將,你把善良表現得太過了,未免失了你應有的樣子……你的理由,完全不成立。”
說完,她揮袖轉身,背對著緊那羅王慢慢地走出天牢,隻留著下一個挺直的背影漸行漸遠。
緊那羅王在原地如雷擊般僵立了片刻,才癱軟無力地坐倒在石床上,抬手掩住眼睛,卻掩不住流下的淚水。
離開天牢,柏玥卻怔在了路上。
要去哪裡呢?她問著自己,卻不想回去寢殿。那裡,是天帝給的住所,她忽然對此感到了厭倦。
儘管她心裡相信著娑羅是被緊那羅王害死的,但是天帝在這件事上所處的位置呢?娑羅是天帝賜死的,緊那羅王的話雖不可全信,但至少說明天帝也是想把罪名推給娑羅,好結束這件下毒的事情。她是不知道天帝在想什麼,她隻在乎娑羅的死能否得到一個結果。
如今,緊那羅王似乎是必死無疑了,那娑羅的仇也算報了一半。
而對於天帝這個便宜父親,不知道為什麼,柏玥總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是地位的尷尬?還是……柏玥猛地搖了搖頭。
不要再想這個了,總覺得想明白了會變得很麻煩。就這樣吧,反正天帝不是注定要死在帝釋天手上的嗎?她也不用著急他是什麼時候死,怎麼死。
想起漫畫裡,帝釋天一手舉著天帝頭顱的那一幕,柏玥的心情越加複雜。
緊那羅王的死訊很快就傳來了。
柏玥聽到侍女彙報的時候正在擦拭流螢劍。
纖細狹長的劍身寒光凜凜,映著她如白玉般無瑕的手指有一種綺麗的感覺。她端坐著懷抱長劍,純墨色的長發如錦緞般鋪設開來,環繞在她的身側和四周。認真的眉眼,纖柔的五官,微微抿起的嘴角隱隱透著幾絲冷意。
侍女說完話,柏玥停了停手裡的動作,低低說了聲知道了,就讓她退了下去。
久久,柏玥冷笑一聲:“天帝果然冷血,嗬。”
緊那羅王到底是什麼意思,她雖然不清楚,但卻也知道她對天帝的一份愛意。天帝這麼多年和她也算是朝夕相處了,難道會不知道嗎?而在經曆這麼久的相處之後,天帝竟然能夠狠下心來下這一道命令,冷血倒不是她誇他了。
“連緊那羅王都能下手,德高望重的天帝,你倒也不負‘天帝’之名了。”
為帝者,當冷血無情。帝釋天雖然殘暴,但心底仍有著一個要守護的人,而天帝,對著他愛的、愛他的人都下得了手,要說是誰更加殘忍冷酷呢?
柏玥伸手拂過劍鋒,凜凜的鋒芒割破了手指,她卻隻是一笑。
也許,是半斤八兩吧?
這些人,真是無聊啊,她有些厭了。隻是希望,那個曾讓她有些心軟的釋不要變得太厲害才好,不然的話,那就是另一場心傷了。
善見城下,納月河畔。
十幾個武將打扮的男人駐劍而立,共同看著一個白衣戰甲的男子在河邊放下了一盞花燈。
那花燈的樣式並不算新穎,卻透著一絲異域的特色。花燈中間的蠟燭依稀是個女子的形狀,燃燒的火焰則是暗紫色的,火燒了炷,女子形狀的蠟燭也慢慢地化開。淡淡的紫色煙霧幽幽飄起,仿佛是最後一縷靈魂在消逝。
“我的王啊,我會代替你帶領好緊那羅族的。請您放心吧……”白衣戰甲的男子看著花燈隨著水流越飄越遠,低聲喃喃道。
而他身後的十幾個武將,看見花燈遠去後,走出一個人對他說道:“王,是時候啟程回去了。”
那男子點點頭,又看了會兒已經沒有影的花燈,轉過身率先離去。隨後,那十幾個武將也跟著離開了。
隨著水飄遠的花燈裡,蠟燭燃儘了。最後的一縷紫色煙霧騰空而起,回旋著飄散。
天空中,似乎傳來了緊那羅王溫柔的,充滿愛意的話語:
天帝陛下,緊那羅會在那邊等著您的,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