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見城，花園。

柏玥再次來到這個她連一草一木都熟悉萬分的地方，看到一身白衣的天王站在那一片陽光撒落的地方，禁不住有些感歎世事無常。

這裡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地方，在這裡她睜開了眼睛看到了這一個與漫畫一樣卻更加真實的世界。她在這裡，遇到了娑羅，遇到了婆雅稚，在這裡她和婆雅稚有無數的回憶讓她難以忘懷。驀然回首，她不由失笑，原來她與這個世界已經密不可分了。

柏玥沒有掩藏自己的腳步聲，當一聲清脆得響亮的樹枝折斷的聲響起，原本失神地仰望天空的天王猛地回過頭，遠遠的都能看出他臉上的驚嚇。

“天王殿下，我打擾你了嗎？”柏玥沒有停下腳步，徑直走到他跟前，笑容可親。

天王微微一愣，溫和地笑道：“當然沒有。吉祥天，今天你怎麼會過來呢？平時很少在這裡看見你。”

“隻是突然想過來看看。”事實上，自從婆雅稚被封印進鏡裡以後，她就很少來這裡了。觸景傷情，人都已經不在了，她一個人過來又有什麼用呢？

柏玥垂下臉，微微一笑，抬頭笑問：“我聽說天王殿下很喜歡這個花園，現在看來的確是這樣。”

“嗯……”天王不知道想起什麼，臉上染上一層薄紅。

柏玥心裡清楚，天王恐怕是想起在這裡第一次遇見亁達婆王的情景了。天王可算是這個聖傳裡難得乖巧、懂事又正常的好孩子，可惜亁達婆王卻不是喜歡這一類型的。

“像天王這樣的好男人，一定會有很多人喜歡吧？以後一定會幸福的。”柏玥沒頭沒尾的說出這麼一句話，把天王大大嚇了一跳，臉馬上就紅透了。

“我、我不是……”天王慌忙地擺手搖頭，那焦急又羞澀的樣子看在柏玥眼裡又添上一份笑意。

她輕歎一聲，說道：“有時候真奇怪，也許是命運吧？舍脂，竟然有你這樣好的一個孩子。”不管是她的推動，還是帝釋天的拒絕，都沒有對天王的誕生有任何影響。有時候想想，也許天王才是舍脂命中注定的孩子，而且恐怕還是被老天扔下來給舍脂互補的。

天王本來臉紅紅的，隻是聽著柏玥歎息說話，臉上的熱意也淡了下去。他雖然知道自己母親性情是狠毒殘暴的，但是作為兒子，他還是無法不說一句話：“母後，她待我很好。”他很認真地看著柏玥說道。

那是因為你是她的希望，是她成為天帝之母的希望！柏玥心底反駁，可是她也知道如果她這樣說出來，大概再善良，天王也會跟她撕破臉吧？畢竟，天王一向都是個好孩子。即使他自己心裡，也未必沒有一絲覺悟。

搖搖頭，不再爭辯，柏玥微笑著說起另一件事：“前幾天我不太舒服，你來了我也沒有好好招待你，今天要不要來我那試試你沒吃過的點心？很好吃，也許你會喜歡。”

“可是，會不會麻煩你？”天王有些猶豫。

“不會。”柏玥輕笑著，忍不住逗弄了一下他，順便也試探一下他的意思，“隻是恐怕舍脂天妃不會願意你和我來往吧？她一向對我的態度不怎麼樣。”

作為一個女人，舍脂當然也不缺少敏銳的觀察力。理所當然地發現她和帝釋天的關係奇怪的她，在知道她曾經和婆雅稚之間似有似無的關係後，就更加警覺了。事實上，對舍脂來說，任何一個和帝釋天接近的女人都是需要警惕的對象，在天王成為天帝之前，她肯定是不會放鬆的。

隻是，她“吉祥天”在天界的地位雖然尷尬，卻依舊特殊並且具有震撼力，舍脂即使是天妃也不能對她做些什麼。但是若是她寄予希望的天王與她多親近，她一定無法接受吧。

“若是因為你母親的關係，我也覺得……以後你還是少點和我來往比較好。”語調微降，神情也變得認真，柏玥很好地讓天王也沉下了表情。

“不，沒關係的。吉祥天，請彆太在意母後的態度，她並非惡意。我和你來往的事，她一定可以理解的。”

柏玥看著天王一片誠摯的臉，其中還透著一絲歉意，知道他是真心想要和她親近，便沒有再說話。

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回吉祥天的宮殿，一路上引來不少侍女複雜的目光。柏玥甚至看到有幾個轉頭小心離去，恐怕是回去告訴主子了吧？她猜他們到了地方，一定可以見到意料之外的人。

路上柏玥沒有刻意地將話題引到舍脂身上，天王似乎放心了不少。隨著偶爾幾個戲弄，天王每每臉紅局促，氣氛倒是很和諧。柏玥套了幾句，就把天王喜歡亁達婆王的事情給套了出來。聽著天王臉紅紅地述說，柏玥安靜地微笑傾聽，性格單純的天王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一絲防備地把自己的心意全部說出來了。

等到腳步一停，兩人站在大門前，天王猛地想到剛剛說過的話，馬上就停住了嘴。

心底偷笑著的柏玥轉過頭吩咐侍女準備茶點，餘光瞄過去，天王一臉懊悔，可能正後悔著說了那麼多花。

天王真是單純。

輕輕一笑，也不曾驚動本來就忐忑的天王，柏玥卻聽到侍女小聲地告訴她，帝釋天竟然和毗沙門天一起過來了。

柏玥挑了挑眉，他們的動作還真不慢啊。回過身，對天王說了侍女的話，她果然就見到了天王手忙腳亂的樣子，一臉驚慌失措。

他們又不是在偷偷約會，有什麼好驚慌的？柏玥的思考方式也很奇怪。

“那，我還是先走吧？”天王猶豫再三，試探著小聲問道。

柏玥瞥了大門一眼，雖然看不清楚，但是好像是有兩個人過來了。“沒關係啊，天王，你也很久沒見過你父王了不是嗎？”

天王眼裡不經意閃過一絲黯然，臉上依舊帶著溫文爾雅的謙和：“還是不了，父王他……他不喜歡我。”再遲鈍的人，也無法無視自己父親看著自己冰冷無情的目光吧？何況，那種可有可無的漠視態度，比什麼語言都要直接。

柏玥默然，這部分倒是和原著沒有任何不同。

“我還是先走吧。”

“你不想努力一下讓帝釋天認可你嗎？”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止住。天王表情越發黯淡，柏玥也無奈了。

兩人站在門口，氣氛僵持了一會，然後就被不遠處的聲音打斷了。

“你們在說什麼？”

帝釋天表情一如往日，但是目光落在柏玥身上卻讓她渾身不對勁。

“沒有，隻是聊聊天而已。”柏玥有些敷衍地回道，不過帝釋天也並非真的想知道他們的對話，所以毫不在意。

“你去哪了？我和毗沙門天都來了好一會了。”這話聽在柏玥耳中，詭異地出現了一絲委屈的情緒，她心底暗道難道是自己幻聽了？

不過，這一次，她餘光一掃天王，就徹底知道為啥自己覺得不對勁了。感情從剛才開始，帝釋天就在無視天王？

天王的目光由激動到黯然到失落到驚奇到默然，毫不掩飾，就是柏玥沒注意到，毗沙門天也注意到了，可是他保持沉默，畢竟這種事情他沒有立場發言。何況對於天王，說實在的，他也沒什麼感覺。

毗沙門天站在帝釋天左後方，這個位置，可以讓他安靜地看著她而不被帝釋天發現。

到今日，他已經知道，他大概一輩子也就隻能這樣看著了吧？

帝釋天確實很強，連他都無法否認，甚至甘心追隨。

如此，如何能夠競爭？

就這樣默不作聲，安靜地看著她莞爾一笑，對帝釋天說：“你們父子平時難得交流，今日撞見了，就好好說會話吧！我和毗沙門天先進去。”她沒等帝釋天回應，便朝他——大門的方向走來。

有風在她走過的時候吹來，她在他身邊一頓，抬頭對他一笑：“毗沙門天，你也是第一次來我這吧？我讓你試試……”

話的後麵有些模糊，被她拉著走的時候，他突然想到：

這不僅是他第一次來，也是他第一次和她這麼親近。

準備好茶點，又親自給毗沙門天倒了杯茶，最後舒服地靠著軟墊坐下的柏玥抿了口茶，看著麵對麵坐著的毗沙門天，恍然覺得對方似乎太過沉默了。

記憶中，他並非是這樣的人。腹黑、冷淡、冷血，很有鬼、畜風，但卻不是少話的人，他的冷淡似乎更像是為了在下一句更加冷酷地嘲諷他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她的麵前，他總是很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