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羅和夜叉王一行人到達善見城的時候,正是半夜,明亮的月光猶如清澈的湖水,整個世界一片通透明淨。
阿修羅坐在夜叉王的身前,夜風呼呼地吹著,他覺得有些冷,但是滿心的期待和興奮又讓他忍不住挺直著上身向前看。善見城,隻要到達這個城市,他就可以知道一切了,他就可以見到自己的媽媽還有弟弟了。如此想道,冷風中他的身體就一點點暖了起來。
一片雪白的、波浪般的花海,出現在視野中。
阿修羅有些驚歎,突然想起柏玥曾和他偶然提到的風景,她口中絕美宛如夢境的花海。就是,像這個樣子的嗎?阿修羅暗暗地想著,眼裡透出一種愉悅的光。
漂浮在半空的岩石和泉水,琉璃一般清透的月光,和皎潔宛如月光的花朵。實在是很美麗的。但是,站在花海中央的那兩個白色衣衫的男女,也同樣引人注意。
“是乾達婆王!還有……天王!”
阿修羅聽到蘇摩大聲地說話。
原來,那個人就是天王,他的……弟弟?阿修羅美麗的金色眼眸閃過一絲奇異的情緒。他頓了頓,凝神看向那個身姿挺拔的少年。
那個少年,和他不一樣。他們看上去就不像兄弟,不止是身高、體型,也不止是長相、特征,還有很多……這樣的他們,是兄弟?
阿修羅的目光對上天王的,這對旁人眼中的“兄弟”,深深地注視著對方。
他是我的兄弟嗎?
真的是嗎?
一次又一次在心底如此問道,阿修羅忍不住雙手抱住頭,一股劇烈的疼痛驀地衝上頭頂。他幾乎疼得睜不開眼,卻又咬牙忍著。
碎裂的影像,在他腦海中轉瞬即逝。
黑色與紅色交映的世界裡,白衣少女雙手懷抱著一個巨大的球狀物。
巨大的,透明的,裡麵跳動著火焰的不知名球狀物。
少女閉著眼睛安寧的麵容。
“那個是……我?”阿修羅迷迷糊糊地呢喃道,“那個女孩子是……柏玥?為什麼?”他心神有些混亂,雖然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卻又似懂非懂。
那頭,天王收回了看向阿修羅的視線。
阿修羅族特有的長相,還有夜叉王的陪伴,天王已經明白了那個人的身份了。他說不上心情的複雜,但是此時此刻卻不像是相認的好時機。
他麵色蒼白地看向另一邊,西方將軍廣目天率著部隊出現了。
阿修羅掀開包裹著自己的白紗布,凜然從飛馬上站了起來。他雖然身形瘦小,但是身上卻籠罩著一股驚人的氣勢。
連夜叉王都有些訝然地看著他。
阿修羅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種衝動,不想再躲著麵對敵人了。可能是因為到了善見城的緣故吧。他不想讓媽媽以為,他是個軟弱的人。
白色的紗布在夜風中肆意飄揚,傲然挺立的阿修羅容貌昳麗絕美,他揮手間放開白紗,那白紗轉眼就被夜風吹去了。
“你的孩子,阿修羅,似乎已經到了善見城了。”
帝釋天一手撐著下巴,慵懶地靠坐在座位上,銀白色的長發猶如窗外夢幻般清冷的月光。他微微眯著眼睛,細長犀利的眼裡,閃現著薄藍色的冷光。
他的對麵,側坐在窗台上的柏玥,聞聲微微一笑,笑容裡帶著滿滿的歡喜。
“我知道啊。”
“你所期待的結局,就要到來了呢。”帝釋天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說,“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是出乎你意料的?”
“結局才是最重要的!”柏玥說道,溫玉一般的墨色眼眸似乎有某種灰色的情感,“我曾經那般掙紮著,不知道要不要改變命運,怎麼改變命運,最後的最後才等到現在這最後的時刻。我曾經那麼自大,又那麼愚蠢,雖然時光漫長,但是錯誤總是在漫長的時光中、在慢慢遲鈍的感覺裡發生。也許,我做到了,也許這也不過是我自以為是的結果和認知。”
帝釋天靜靜地看著她。
柏玥微微垂下的眼睫毛,長長的,濃密的。
“我改變了多少呢?我的愚蠢和自私,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真的如我所願一般推動了又或是阻止了某些事情嗎?回首過去,其實,我一直在浪費著我所擁有的生命和一切。”她輕輕一歎,抬起眼,幽幽地看向帝釋天,“不過幸好,我想得到的人,一直都在我的身邊。不管我到底使用了什麼手段,做過多少錯事,你們……都在。”
帝釋天怔了怔,扭過頭,輕哼了一聲:“誰知道那個阿修羅王會不會原諒你呢!”
柏玥淺淺一笑,會意於他的默認。
她抬起頭,仰望著那個亙古不變的月亮,表情有些恍惚。
從來到這裡,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好幾百年了。時光滄桑,她曾經得到又曾經失去的人,她的成長和軟弱,都即將袒露於最後的終局裡了。
娑羅、婆雅稚、天帝……
孔雀、帝釋天、阿修羅……
她執著得近乎無視他人意誌的自私,命運可以成全她嗎?
水鏡中人影的幻化瞬間扭曲,般羅若在來不及防範之下甚至被嚇了一跳。那廣目天死前扭曲的頭像,委實太過駭人了!
“西方將軍廣目天……被夜叉王所殺,已經死了……”顫聲吐出占卜所得的般羅若一頭冷汗。
同為四大天王的毗沙門天表情勉強保持冷靜,卻也忍不住有絲冷汗劃過臉頰。如今的夜叉王等人,已經厲害到這種程度了嗎?兔死狐悲之下,他沉默著看向帝釋天。
對方卻好像並不在意。
帝釋天冷淡至極:“廣目天……真沒用!”
雖然從未明確表達過,但是在帝釋天眼裡,隻有強者才有資格跟隨他的腳步。廣目天的死,雖然可惜,卻並不被他放在眼裡。何況,廣目天的死,早在很久之前柏玥就告訴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