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安亭涼夢 那一天,皇宮裡陰……(2 / 2)

殷墟 洛花月上 5799 字 11個月前

那種認命而謙卑的姿態,男孩頓了頓,避開了眼,閃爍之下,掙脫了那最愛之人的手,逃一般的走了。跑著的時候,風冷冽往自己的臉上刮卻不及男孩心裡那刺一般的疼。覺得自己很可惡又不懂事,責備自己為何要掀開那紗幔的秘密,害得最崇拜慈祥的母後有了如此可怕認命無奈的眼神。瞬間就覺得自己的世界欺騙了自己,愛笑的母後原來深夜裡會哭,慈愛得每每會佯裝哭著說獨愛的父皇無關白天或黑夜原來都會笑躺倒在其他女子的懷抱。那種讓人眼冒金星的糾纏與濫情,令人作惡。

那一天,皇宮裡陰雨沉沉。宮裡的下人們結伴成群閒言碎語。王的寢宮,沒了以往的彌漫女色,隻有徹夜與官吏們探討國事;皇後的寢宮各個愁容滿麵,聽聞裡邊的女主子天天以淚洗麵;皇子的寢宮,依然有個赤腳的俏麗男孩,也不癟嘴也不聳臉,麵無血色的臉上時不時掛著一抹不知名的笑意,一切都靜悄悄的,惟獨他最愛照的波斯鏡,被砸得稀裡嘩啦,支離破碎、麵目全非……

長大了的殷清玉看到這番景象,驚異地張口結舌。那模樣說有多驚訝就有多驚訝。兒時的男孩持著與他相同的眼對視著,不免好笑的看他如此惶恐的樣子,他眯眯笑花了眼,鼻子卻紅紅的,緩緩朝他做了幾個無聲的口形,上麵說:

換作是你,你會怎麼做。

殷清玉身子顫抖不已,驚恐萬分地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上好幾歲的瘦弱孩子那無形的令人恐懼的氣場,他的四周溢滿了與現在的自己截然不同的陰冷氣息,竟讓人不敢直視又不敢不緊盯著他,悲痛的情感從自己的內心深處傳來,正印證著男孩死一般雜亂無方的心情,他直覺男孩的不對勁,就好像對方就連在自己的身上,一切一切都能這般感同身受。

他注視著男孩的背影緩緩朝床榻走去,卻怎麼也出不了聲挪不開步,他想知道男孩最終是要做什麼,卻又彌漫著極大的恐慌,直到男孩已經爬上床榻,手裡捏著一邊的簾布,他也隻能瞪大眼睛望著,心兒撲通撲通地狂跳……下一秒——便因窒息而停止。

要是我,我就藏掉,讓人再也找不到。

男孩無聲的說著,朝著這邊的他最後笑笑,手垂下的瞬間,簾子瞬然垂下,裡麵的人毫無留戀再也沒有動向。隻有這個彌漫著濃鬱藥香味的屋子,到處叫器著悲傷的離彆。

再見……清玉……

再見……清玉……

待清玉恢複意識,已經有一團光芒照射開來,暖暖爬上眉頭,又燙燙得讓人覺得痛得難受。眼皮沉著想掀開看看那擾人的光線,睜眼卻這麼困難,似乎光是有毅力卻還不夠,好重……手指想動動,卻似乎什麼也沒發生。有一瞬間身體重得以為要醒不過來,半夢半醒間,突然很害怕,明知自己不過是在做夢,可是卻怎麼也沒法醒過來,就像誰在拚命拉扯著你,一直反複做同一個夢……一個男孩——坐在屋頂——然後……好重,好疼……我覺得被夢境捆住實在不行,於是便死命掙紮,幾番辛苦與暗示下,額頭留了好多虛汗,才終於能翻了下沉重的眼皮,到真的睜開雙眼,感覺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宛如隔世。

“王……”有個人這樣輕喚我,這聲音很甜很熟悉,猶如一片白色的夢境……直到一塊熱騰騰的帕蓋上額頭,我才反應過來要轉動眼珠,側過了頭。

我看到床沿邊小草朝我欣喜地笑著,簾外不遠處的小玄子鬆了口氣,又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王又賴床了呢。”小草對我溫柔的笑著,輕柔地擦拭我積了許多汗的額頭:“下次可彆再調皮了。”

哦,原來,天已經亮得金燦燦的了,和平時一樣惱人的光線。每當早晨小草都會異常溫和的喚醒我,柔嫩的嗓音裡帶著一絲莫名的急切,和平日裡母夜叉的性格很是截然不同的。眼睛還是睜不大開,拚命想撐開卻覺得疼,偷懶的我隻好眯著眼去打量小草。方才是做了個什麼夢呢……

小草不解的媚眼掃過來,再看到我這無精打采的樣子後睜得大大的,猛地一下子把原本額頭上敷著的帕子重重拍在我臉上。

“哇……好舒服……”我更是把臉往帕子裡鑽鑽。

“王……你也該清醒清醒了……”小草又有點咬牙切齒的嫌疑,可是真的很舒服。我舍不得離開她硬抽走的帕子,接過重新洗後的,熟練得抹臉漱口。

“什麼味道?”狗鼻子的我機敏地吸吸鼻子,一股讓人昏昏沉沉的檀香味即刻入鼻。

“是用來醒神的精油呀,還是宰相大人親自配的。”小草邊收拾被子邊漫不經心回答。

“聞起來不舒服,下次換掉吧。”選了件出門穿的公子哥的帶有金絲綢邊的衣袍,緩緩穿了起來。

“哦……好。”似乎猶豫了下,小草才開口。接著,走過來幫我扣衣服的口子和衣領。

看了眼那細滑柔軟的小手有著不少淺而密集的點點印痕,像傷口,我想我從來沒有虧待過她,應該。於是我打趣道。“小草,你也就這時候的手巧。”

“是呀,”小草聽了自然沒好氣:“穿了十多年衣裳的人還不會扣扣子,還好意思說人家。”

“呶、呶,這口氣倒也有點女孩子家家的。”

“廢話,你當我是男的啊。”

我吃吃笑了笑,沒有回話。隻是鬨著玩逗逗她罷了。

“搞什麼呀,還不是和平常一樣,乾嗎睡那麼久……”小草扣扣子而低下頭的腦袋傳來,不甘心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入進了我的耳裡,抱怨不似抱怨,嗔怪著聽了讓人舒坦又有些好笑。心裡漸漸有了個底,覺得那個夢變得無限的真實,等著我細細地來品味。

“今日是要和宰相一同出去麼,王?”小草踩進雕木大床裡俯身打理,粉糯的聲音透過她嬌小玲瓏、柔橈輕曼的身背傳來。

眼目清醒後,我倏地扯開嘴角,彎不成彎,調不成調:“嗬,他?不要搞笑了~”

“……”

沉靜中我仿佛沒聞見小草一絲很淺很弱的歎息聲,如花飄零進散亂糾結的床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