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被困了一天。在甬泉宮——四方近鄰中有些名氣和寶氣的宮殿。玉白的宮牆,瀅水純凝而成四臂長的青色梁柱,反出的光會隨窗外透進來的蘊人月光,相形成輝,即使是白天,也像灑了銀妝濃墨,用來招待外賓再契合不是。現在我人就在這坐了好半宿,直至夜幕降臨,我已在心底歎過了不少晦氣。答應的人沒有信守承諾,我也隻好在這廂乾巴巴的等。
其實明知是毫無必要,隻是經過昨晚的一夢,多少忐忑,上不去也下不來,很想見一見那可惡的一張臉,在他其麵前大聲告訴自己,他仍是這麼的可惡!一切不過是偶然浮出為發一泄的噩夢!——呃……春夢?
“臉紅了?”驚歎聲此起彼伏,原本正和殿裡丫頭聯絡感情擺出一臉大眾情人嬉笑著的人,刷地一下湊上我身前,不知從何時察覺了出來,反複上下看我由紅轉青再由青轉黑的臉色。
“真——意外有趣的表情啊~”他揚起粗眉,興味不已的來回瞅著我,暗含火熱,暴露的色色眼神,像是要撥下一層衣物般辛辣。
我乾咳一聲,正了正臉色,已經變的很難看的回視那雙天生英氣貴雅而透含大膽邪味的眼眸。他噗嗤一聲笑得更花枝亂顫,隻是礙於我一臉正經而在強憋著,肩膀一抖一抖的卻更讓人不悅。見狀,他稍稍正了臉色。
“可否告訴我是什麼事麼?不論什麼都可以跟我分享哦,莫不是為我昨晚的吻,現在才害羞,你的反應還真是可愛哎……又紅了。”他越說,嘴角還是禁不住越是揚得高,尾巴都翹天上了吧。
多麼目中無人。
可能麼,這次我是被氣紅了!
“昨日是你的初吻吧?”他不知為何聊起了昨天那個早該把它丟棄翻掉的事跡,且越聊越帶勁,想不聽也不行,戲謔的笑眼直直瞅著我。
心一凜,咬過牙,我更氣煞!
“殿下!”環顧四周,人都可站這著呢。冷眼一掃,全都心有靈犀般深深埋下胸前,個個似乎都大有打定了主意再也不抬起的氣勢。
“嗯?”沈瑞珂毫無錯意,嗬嗬笑。仿佛都能從他身後看到他此刻搖著的狼尾巴。
無奈的收回視線,試圖阻止他在人前越描越黑:“你覺得年方十二,談這個合適嗎?”這要傳了出去傳到四方緊鄰還了得。我是不是該考慮把這宮裡有的沒的這些都給偷偷作了,先下手為強以防萬一呢。
“這麼說,年方十二的你,毫無經驗可談咯?所以,那個吻……”他目若朗星的明目越說越亮。
“住口!”話未完回過神我猛揚起手,臉頰氣得漲紅如潮,欲正迎麵摑去的一掌被近在咫尺盯著我的一舉一動的沈瑞珂敏捷的反鉗住,洋洋得意的嘴臉,掛著金燦燦的黑瞳,以及那雙手的力道。而我像看汙穢下流痞子一樣回瞪他。
“要我負責嗎?”
侮辱的口吻揚了上來。令人不禁想起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和我一樣擁有看彆人都像看下等人一樣與生俱來淩駕於人的傲慢眼神。
沈瑞珂的習性很是特彆,才來沒幾天,就已經和大半殷墟人打成一片。愛美物,愛美人,愛風花雪月之所,時不時貴氣渾然地一把扇勾搭上旁人的下顎,然不似市井小民這般粗俗,溫柔的輕佻之下,隻要他把唇貼近在哪個丫鬟的臉邊一下子,沒有不臉紅不歡喜的,反倒顯得他冠年英姿的“博愛”風流。這不,還沒做客一天半載,殿裡頭的丫頭就全被收服了去,讓人不得不佩服他在討喜這方麵上嘴皮子的刻苦鑽研。另外,他還愛早上起來吊兩嗓子,唱的是我完全聽不懂的姘國的語言,哼的是寂寞的和他不搭家的音調,就連碧蕭吹得也是獨具匠心。倒是和他本人穩雅而風流成性的性子不很匹配。我本不想理睬,偏他總愛拿著一曲吊人胃口,而我又偏愛曲音,隻好最後拉下麵子問他是什麼曲子,他滿口胡言就是一句“家傳歌譜不能外傳”(—_—^)……害我很有了結果了他的欲望(你父皇會先宰了你—_—)——尤其是現在。
冷冷地調偏頭。我不屑一顧。
倏地他捏住我的下巴,硬是被扳過與其對視,突然而變的氣息漫在甬泉宮。我有些發怔,男人那從不正經的模樣居然也可以在臉上消失得無影無蹤,全然不同的神采。屬於王者該有的——那早在大殿之中就見過雄氣勃發的那一幕,以及今日在船艙內的驚鴻一瞥。
“清玉……”沈瑞珂的俊臉俯了下來,擺著絲認真,慢慢逼近來的鼻息拂來,抵在梁柱旁,身微傾,吻自然而然地就要貼上。
我緊緊地閉著嘴,邊重重地把手緊緊附上湊來的不知禮儀廉恥、搞不清男女之彆的唇上。
或許他根本就無所謂男女!也無所謂美醜!簡而言之,就是他根本無所謂是在調戲誰?!
怒意橫生,卻瓦解在他絲毫不為所動的興味眼神中。他嗬嗬了一聲呼在我手裡,仿佛暖暖的吹送了一口癢癢的氣。咬了咬下唇,我險些脫手。
“不是我故意逗你,是你實在太惹人逗了~來~過來,在我唇上印上友愛之吻——”
……
這是什麼話?!
殿中眾人聞得順勢抖抖,俏人的宮娥們兒更向後退了幾步,似有驚詫之聲和一絲輕輕竄出的銀鈴笑意,仿佛再也無法假裝事不關己、人不在此。
氣呼呼地順順呼吸著,在我意識還不到,一拳已經掄了過去。
哀叫聲瞬間響徹穹樓穿出殿宇!!!
他一向都是這麼視若無人的麼……沈瑞珂慘叫不斷,粗狂卻不失俊美的俊臉糾結在一起有些滑稽。致使原本躲避在隱角的周圍宮娥低下了腦袋,抿著偷笑,大有活該之意。沈瑞珂卻一點也不顧及。
“痛、痛、痛,你還是頭一個敢真傷我的……”
查看自己也有些痛感的手確實沒怎麼控製力道,而他眼睛眨也不眨,直接就湊來受了我這一仗。
姘國的太子阿……是因為看我是小孩子,才這模樣逗我麼……即時,風微起,涼風襲來,高大的門扉被推起,門外宮娥齊跪,啪、啪、啪,三行人,一副聞聲趕忙闖了進來狀。
“哎呀,殿下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姘國使節先一步越過他人,神色憂急地迎上前。沈瑞珂揉著受傷的腫目,佯裝得老像老像的哀嚎收去,原本有滋有味油嘴滑舌的容顏多了份錯愕。“你……”怎麼來了?他顯而易見的眼色並沒有脫口而出,一瞬然,他立馬挺直了腰背轉成悠然自得風度翩翩的皇子。除了一隻猶如被煙熏黑了的眼。
“……”坐姿都不曾換過,我有些訕訕的看著來人。還有一絲膽怯,便不自覺地有些往後縮,不想看那個人的臉色。而那旁正認真查看自家主子臉上傷勢的使節仍在滔滔不絕。心疼不已地湊上手,又不敢多碰的隻好輕捧著殿下尊貴的臉左顧右看。
“這個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弄的?殿下!你美麗不曾受過一點傷痕的臉龐怎麼一轉眼就……快讓我看看——呀~都腫起來了~~~”
緊隨其後後至的父皇一身明黃色,卻全被使節的哀叫搶走了光鮮亮麗的風頭,身後的兩國官員看到這景色都有些竊竊私語。父皇看了明顯有著什麼語意從眼神中吐露出的使節一眼,順著他狐疑甚至懷有恨恨的視線朝我緩緩調來,神色坦然,笑盈盈道,“哎喲,玉兒,你怎麼沒有好好照顧皇儲,怎麼讓皇儲傷著了?恩?”
錯愕這些人竟能趕得這麼巧。我朝被使節保護得有些過甚而悶悶不語的沈瑞珂慢慢看去,柔和了神情寬顏一笑,眼裡藏過綿裡針:“殿下,可否解、釋一下。”而心先預先涼下,不敢有什麼奢望,且我也不怕殃及。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可不相信誰那麼好心會替什麼人擔什麼罪。但怎麼說也是你錯再先。要圓要方,都得自己招。
沈瑞珂被其國官員簇擁著一圈圈,好像就在等我這句話,見我向他露齒、好言寬語地,被包圍得水泄不通的整個人都渾然一震,笑嚷道:“這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