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霏心情煩躁起來,不想睜開眼,直接打斷了布國棟的話語,“她是自閉症,但並不表示她就不具備民事行為能力與刑事責任能力。”而且,你怎麼會認為我是為這事生氣,周奕霏心底默念一句。“抱歉,我有點累了。”她以為他們互相有情意,彼此之間默契是不多但至少會努力從對方角度考慮看待事物,但原來是奢望。
到了醫院周奕霏就彆過了布國棟,她自己去找醫生開了些活血化瘀的藥,然後打車去的事務所。因為心裡不自在不想早回去也因為出了趟差桌案上積累起公事一堆,便打了電話囑咐雲姐給嘉汶做了晚餐督促她早些做好作業,忙到九點多才回了公寓。
安頓女兒睡下沒多久,門鈴就被按響。周奕霏無奈合上文件夾,她今天真的不想再見布國棟,豈料打開門看到的卻是布順興跟三個陌生男女。“興叔,有什麼事麼?”
“Eva,耽誤你一點時間啊,這是我以前老鄰居,現在在弄逆權侵占。”半夜打擾人家,布順興有些不好意思,更多卻是好奇。“聽說你是大律師,他們就想來問問你關於這個逆權侵占的事。”
按理該收谘詢費的,不過看樣子他們三人與布順興也是老交情,周奕霏也就算了,而且關於逆權侵占三言兩語也說不清,隻能先請他們幾位一起入內坐下細談。“馮先生、古先生、陳小姐,你們想做什麼方麵谘詢?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希望完整的了解你們現在這個事件的全部情況跟詳細細節。”
“二十幾年前,我們三個分彆租了徐世達名下的蝶華樓58號二樓的B、C、D三個單元,後來他說要去海外打拚從此再無音訊。我們聽說像這種情況可以申請逆權侵占就申請了,不過還是有些問題想要谘詢清楚。”先說話的是被稱為九主席的馮初九。
古永強接著道,“我們那個業主徐世達,這兩天他一個遠方侄子突然來找他,萬一他知道我們在搞逆權侵占的事;你知道達哥他已經二十幾年沒出現了,那麼他能不能收回那房子啊?”
“是啊,能不能不讓他知道?”陳玉鳴急切的問道。
“我們的申請是不是會泡湯?”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幾句話就交代清楚,但周奕霏知道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隻是人家不願多說自己也沒辦法,本來對方也不是正式谘詢。“一般情況下業主失蹤那麼久,的確可以申請逆權侵占,但在實際案件中有很多情況需要考慮。譬如對方雖然沒有露麵但是否有采用其它方式與租客聯係,例如電話、信件、電報、傳真等等,畢竟我們早就進入資訊時代了;還有當時雙方訂立的租約上是怎麼約定的,事實上很多人因為某些原因不方便就會訂長約,可能上麵就約定了交租方式還有隔多久租金就會按一個百分比增長之類的事情;而且就算業主真的失蹤租客無處交租,還得看他們有沒有承擔起某些責任。”
“針對你們的問題,業主的親戚無論是不是直係親屬,正常情況下都不會影響你們的逆權侵占。這個業主的侄子,一你首先要看他是不是有這個業權,二要看他在業主消失這段期間有沒有儘過業主的責任與義務。”周奕霏又補充了兩句。
“他對那棟樓沒貢獻的,什麼都沒做過。”
“對啊,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
“按你們的說辭,他的出現是乾預不到你們申請逆權侵占的,等法庭下了判決把那層樓判給你們後,不要說是業主的親屬就算業主本人出現也是拿不回來的。”就所詢問題,周奕霏給出了專業的答複。一些普通法地區是不容許惡意占有人以逆權侵占為由成為新業主的,但大部分國家的法律都是支持的,逆權侵占條例主要是懲罰一些冒失的業主任由他們樓宇或土地被第三者占用不去收租甚至不聞不問。出於所受道德方麵的教育,周奕霏並不支持且建議他人去申請惡意侵占,但她也不太在意這幾人的小心思,大家所受教育不同生存環境不同,香港的房價太高生存壓力過大尤其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市井小民,在沒有侵害到他人的情況下占些便宜並不算大過。
“如果還沒判呢?”布順興插了句嘴,惹得一眾人紛紛罵他烏鴉嘴。
總歸是興叔朋友,周奕霏想了想又說了幾句,“其實我建議各位找間律所好好谘詢一下,很多方麵都會影響到成功的概率,如果律師參看過資料後覺得幾率很高再申請不遲。另外中國人比較講求拾金不昧等品質,這個申請要是遞交到法庭,必然會吸引媒體眼球可能會帶來很多麻煩跟紛擾。”
接下來一個禮拜裡布國棟約了她兩次,都以工作繁忙的借口推掉了,其實也不算借口,但一個人如果有心見心上人的時間總是擠得出來的。正忙著的時候,接到布順興電話說是要請客吃飯,一個是興叔態度太熱情有點推脫不掉另個也是她想見見他,於是就應了下來,到了餐廳才發現布順興幫著約的人不是布國棟而是他那三位舊友以及另個陌生人。
“興叔,”抿了抿唇然後擠出個笑容跟眾人打了招呼,落座的時候周奕霏感到一陣酸澀,她為布國棟動一分心便會受兩分傷,他們之間果然是不在同一頻率上。
布順興有些尷尬的解釋道。“Eva,九主席、Ming姐他們幾個想請你吃飯道謝,不過怕你是大律師他們小人物約你不出來,就叫我打電話請你。這位是徐世達,是我舊街坊,也是他們房東。”
徐世達這名字幾日前才聽過,周奕霏不由一陣納悶,這人失蹤二十餘年人人都以為他死了的時候忽然就出現,而另幾人幾日前還要對他的房產進行逆權侵占這會兒卻合坐一桌氣氛和樂。
說是要道謝但幾人也不說緣由,聽他們閒話然後吃完一席菜,周奕霏才明白整個事情經過。徐世達出外尋財誤殺人坐了二十年牢,回來便看到律師函更是勃然大怒要趕三人走,那樓裡鼠患嚴重線路老舊什麼都是殘破狀態已列入拆遷範圍,某晚他正準備洗浴無意中觸電神智有些不清又地磚濕滑於是跪倒昏迷在浴缸邊上,那三人一直想化解他怒火不時就上門,然後發現了這起意外打了急救電話,有溺水但因送醫及時並無什麼後遺症。結局自是皆大歡喜,徐世達撿回一條性命答許了之後拆遷分配到房子會以低價租給三人,三人撤了申請也得了一筆豐厚答謝禮。
如果差了兩三分鐘,如果起了貪念的人還付諸了行動,周奕霏都猜得到四人另一種結局——身死以及牢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