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姐,也可能是劉哥。總之,他假扮了幾年女性,在公共場合出入女性廁所與換衣間,服用的雌激素也半廢了身子,基本不可能當生理男了。
就姑且,當他是她吧。
她臉上浮現出了種種——錯愕、驚恐、憂鬱、憤慨。劉姐嘴巴微張,遲遲沒有說話。
“改變性彆,抹去自身標簽,這不是傳統的避鬼手段。一般想讓鬼魂混淆目標,都是用降低自己身上的陽氣,在替身紙人寫自身八字,然後用舊衣服包裹,采集鍋灶灰抹臉等等手段。
瘋狂抹殺自己的來處,否定以往的人生,更像是在避親人所化的厲鬼。”
苟黃萱把玩著叉子,隨手將其插到了做成一朵白雲的夾心草莓舒芙蕾上。
顏色濃鬱的新鮮草莓醬從蛋糕的胚體中破開流出,在盤子中積聚,宛如一汪血淚。
苟黃萱之所以知道這種秘聞,是因為她幼時因為苟玄雅看護不慎,被人販子拐走。苟玄雅找了三天,順手把跟苟黃萱一起拐走的那批孩子全救了。當時苟黃萱因這一路的驚嚇與被家人找到歡喜大哭,生怕再也見不到母親。
苟玄雅心疼女兒沒有安全感,便告訴苟黃萱,血脈是羈絆,共同生活也是羈絆。
在妖怪和鬼魂這種非人生物的眼中,除非家人主動斬斷一切聯係,甚至轉變性彆。不然,萬千紅塵中就有條看不見的因果線,緊緊串聯著所有家人。
苟黃萱對這件事記憶很深,而劉姐所謂避鬼的法子,更像是在斬斷自己與前半生那個劉哥的一切關係。
按劉姐所說的時間線,這個厲鬼在人間流浪,也有將近十年了。不害其他人,就偏偏懟著劉姐這一家害?
苟黃萱看著劉姐猶猶豫豫的模樣,不耐煩道:“你都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還是會被找上門來。你與那個厲鬼之間的羈絆之深難以想象,ta絕對是你親生的兄弟姐妹。
唯有同父同母,一脈相承的血,才能在茫茫人海中把你認出來。”
聽到這話,劉姐推開桌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渾身抖如篩糠:“大師……”
“彆,彆叫我大師再賣慘了。我說了,你隻有一次機會。”
苟黃萱注意到前台服務生好奇的張望,很是頭疼。她發現這個劉姐動不動就在公共場合給她下跪,這不是道德綁架嗎?
壓下心裡的不舒服,苟黃萱聽起了劉姐支支吾吾的或許——
“或許,或許家裡還有過一個孩子。不過我發誓,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我出生在城裡,從來沒聽說過我父母還有其他的孩子。
我隻記得我剛剛記事的那幾年,從農村來的親戚偶然說起,說我白胖有福氣的模樣和婷婷小時完全不一樣。但我隻聽過那一次,父母就打斷了親戚的話。
後來父母接連出事,他們…他們都是跳樓嘛,親戚又提了一次,說婷婷也是跳了樓……”
劉姐小聲道:“不是我不告訴大師您,是我後來求的避鬼法子這麼說的。說是我父母早年造的孽,我親姐姐來複仇了。我唯有努力假扮成一個獨生女,和自己的過去一刀兩斷,以後絕對不能提我父母的另一個孩子,才能苟住一條性命。
因為是提都不能提的話題,提了就會被找到,所以,所以我就沒說,不敢說啊……”
話音剛落,似乎是印證了那句不可提一般,甜品店裡的溫度驟然下降。
外麵驕陽似火,地麵溫度直逼50°,燙的都可以慢慢煎蛋了。甜品店開了空調,恰恰好二十二度,不冷不熱。
然而此刻,空調自動跳到了十六度,刺骨的涼意襲來,如果這時有人用溫度計測一下,會發現實際溫度比空調麵板上的數字低太多了,已經快到個位數了!一樓的客人紛紛打起了哆嗦,忍不住呼喚服務員:“空調開了多少度啊?怎麼這麼冷?”
苟黃萱右手壓在桌子上,轉身向四周張望。她看到一道極快的血紅色影子走過樓梯,難以言喻的怨恨宛如一座山,摧毀著所有阻礙。
“我…難受……”
張寶丹臉色一白,手腕上的桃木劍開始發燙,為她提供著維持正常體溫的熱源。
劉姐呆滯片刻,遲疑回頭後瞬間被嚇瘋,剛找回來的理智全都不見了,隻在地板上抓著苟黃萱的裙擺,哭喊道:“我真的,我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啊!你找爸媽去報仇啊,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我沒有對不起你!我不知道你在鄉下!不知道!”
林喬想撲上去限製對方的路線,但苟黃萱記得林喬最開始僅僅隻是搬開這個厲鬼的手,就險些被那份怨恨感染同化。
放在桌上的右手莫名抬高了一點,一塊漆黑的令牌無聲無息出現在了掌心中。苟黃萱大吼:“林喬,讓開!”
隨著林喬驟然飄低,一根裹滿紙錢的哭喪棒橫掃過來,重重擊打在那道血紅色的影子上。
隻有部分人能聽到的淒厲哀叫響徹二樓,血影渾身顫抖,連連後退,不敢向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