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聲清脆 “憑什麼是你的口頭禪?”……(1 / 2)

遙遙萬鄉 林斯如 5104 字 11個月前

“你跟我上副駕去?”

程青盂這話問得誠懇。

萬遙有氣無力地抬手扯下棒球帽,發絲在狹小的車廂裡蹭出了靜電,幾縷劉海直接隨風撲在了兩頰上。

她茫然地望著眼前的男人,隻見他一手微微抵著車門,一手穿在濃密的發梢裡,揉著頭發與她認真商討的模樣。

膚黑,寬肩,有些自然卷。

陽光恰好透過他額前的頭發,顯出飽滿硬堂的額頭。他的臉型偏瘦,濃眉下的輪廓分外深邃,鼻挺,唇薄微翹,青茬均勻遍布下頜與下巴。

一張骨絡分明、明暗點清晰的臉,

瞧著三十出頭的模樣。

與她想象的模樣截然不同。

僅僅隔了兩三秒鐘,她便從困倦中清醒過來,大概猜出了對方提出這個請求的原因。

想必是遲到的倆人,強烈要求坐在一起。

萬遙將帽子蓋在膝蓋上麵,輕描淡寫地回了他一句,“不去。”

程青盂聞言將腦袋略一垂下來,斂著眉琢磨著勸說她的措辭,手指有意無意地敲打著車門。

“前麵坐著舒服。”他又抬眼看她。

“不去。”萬遙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將他拒絕得果斷又乾淨,“憑什麼我去?”

程青盂目光筆直地看著她,還沒想好怎麼接她這話,身後的人又著急忙慌地將車門推開了些。

一個圓臉尖眼的女人從他身後探了出來。

“行了行了,不去就不去唄。”那女人張口就是濃鬱的東北腔,氣勢豪邁地往車廂裡麵鑽,“咱們擠擠也能坐啊!”

萬遙還沒反應過來,那大姐就徑直朝她靠了過來,一屁股下去直接占去了剩下的位置,甚至還毫不顧忌地將她往左邊擠了擠。

做完這一係列的動作後,大姐拍著膝蓋滿意地笑了。

萬遙瞥了眼她硬生生擠出來的半個空位,眉毛輕微挑起,露出了十分不解的神情來。

這大姐力氣大,嗓門兒更甚,衝著車門外張羅著:“哎嘛,你擱那兒乾啥啊?裝大佛啊,麻溜的上車啊!”

“麻煩讓讓啊,師傅。”一個體型偏瘦的男人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他怯手怯腳地拍了拍程青盂的肩膀。

程青盂彆過身子,跟那人商量著:“哥們,要不還是你上副駕去吧?”

雖然最後排坐五個人也沒問題,可瞧著眼下清一色的姑娘裡麵,再擠上一個男人倒是多有不便。

程青盂還是好聲好氣地與之商量了一句。

“不用了啊,師傅。”東北大姐急著替他作答,“我老公得跟我待一塊,我倆分開坐可不行啊!”

話畢,她又衝男人嚷嚷著:“磨磨蹭蹭的!乾啥啊你?趕緊過來,我這都快餓死了!”

男人抱歉地看了程青盂一眼,隻能舉起打包好的早餐,擠進了最後一排的狹小位置。

萬遙的肩膀頓時被擠得無處安放,除了半邊屁股虛虛擱在座椅上,整個人基本上都處於懸空狀態。既不好意思往左邊擠,右邊這大體格又擠不動。

她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將不滿的情緒儘數咽下,聽見旁邊的倆女生嘟嘟囔囔抱怨著:

“這麼擠,要怎麼坐人啊?”

“估計想喝口水都夠嗆。”

程青盂撐著脖頸顯然也很無奈,但眼下這種場景他倒也見慣不怪。既然都想擠在最後這排,那也隻能先這麼著了。

“程師傅啊,你給我們想想辦法呀!”

“這麼擠著,我肯定會暈車,到時候吐你滿車都是……”

程青盂語氣淡淡的:“要暈車就上前麵坐去。”

小籠包的油腥氣息充斥在後車廂,亂七八糟的氣味讓人頭昏腦漲。聽旁邊的女生這麼一說,萬遙胃裡逐漸翻江倒海。

程青盂拍了拍車門,目光落到萬遙身上。

隻見小姑娘麵色慘白毫無生氣,漆黑的瞳孔瞧上去濕漉漉的,委屈巴巴的模樣宛若被大雨澆得瑟瑟發抖的小狗。

隻可惜這車就那麼點地方,他也沒有閒工夫再去管她。

“就暫時這樣坐著。”程青盂最後往車廂裡掃了一眼,“大家都把安全帶係上啊。”

東北大姐絲毫不在意彆人的抱怨,反而神情自若地從丈夫那接過一袋小籠包,直接徒手從袋中摸出兩個來,並作一團迅速塞進了嘴裡。

蔥汁和油汁從她嘴裡飛濺而出,一滴乳黃色的葷油,恰好墜到了萬遙的帽簷上。

砰!

那根崩得邦直的弦還是斷了。

萬遙捏緊了手指透不過氣來,趕在程青盂關門那一瞬間,用掌心捂住了鼻腔和嘴巴,“等一下!”

程青盂的手頓在半空中,隻聽見小姑娘悶聲道:“我去副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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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座豐田慢慢繞出擁堵的古城地段,接著又駛入車輛漸少的353國道。

清晨的風攜著草木的芬芳灌進車窗,萬遙胸口那股強烈的反胃惡心之感,逐漸被山野間的清新壓了下去。

她麵無表情地望著窗外,默默將客棧老板娘吐槽一遍,這就是宰了她將近一千五的精品小團?實在是晦氣。

車載音響裡循環播著那幾首藏文歌,後麵的人都逐漸睡得四仰八叉,萬遙全程冷著臉偶爾瞥幾眼屏幕。

海拔逐漸升高,崎嶇公路旁的植被越發茂密,冷空氣也源源不斷往車窗裡鑽。

下一秒,車窗被人調上去了不少,隻餘下一道小小的縫隙。

萬遙當即將頭轉向了駕駛座,隻見男人鎮定自若地扶著方向盤,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她的視線。

她收回目光,又注意到中控台上的物件。都是些常見的藏區特色飾品,顏色鮮豔的五彩繩掛件、刻有神秘圖騰的瑪瑙雕飾……

還有一張陳舊的工作牌:言途旅遊專線——駕駛員程青盂。

是漢人的名字。

萬遙盯著“程青盂”三字看了許久。

公路兩側的高大植被擋住了陽光,她靠在座椅背墊上卻沒了睡意。汽車繞過彎曲崎嶇的路段後,車速卻莫名其妙慢了下來,最後隻剩下不足三十碼,並以這種龜速繼續前行著。

正當她疑惑之際,那隻熟悉的右手微微掠過,拾起了中控台上那串佛珠。

萬遙用餘光瞥見男人聳著背脊,隻用小臂的兩側微微扶著方向盤,雙手合十將珠串捧在掌心,虔誠地來回搓動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