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歡下雨天。
不喜歡雨水激蕩衝刷起塵埃撲麵的感覺,不喜歡雨後下水道透露出的腐爛臭味,不喜歡鞋襪被雨水泡濕後黏貼感。
雨天的一切,她都不喜歡。
所以她對這偌大的普達措森林公園並未留下什麼深刻印象,漫無目的地晃悠了一整天,轉眼又到了幕色降臨時。
晚餐地點在一家專門接待遊客的大宅裡麵。
大宅門口的停車場被停得滿滿當當的,暗紅與土黃搭配和諧,裝飾著房屋建築的各個部分,門窗上雕刻塗畫著各類圖騰,保留著獨特的人文底蘊。
幾位身著藏服的阿哥阿姐,手捧白色哈達迎接客人。
程青盂領著一車人繞出停車場,領著大家往那座氣派的大宅走去,他走著走著又回過頭問了句:“看見左邊那位卓瑪了嗎?知道她兩臂上放置的白色絲綢是什麼?”
“哈達。”
大家不約而同道。
“對,那就是哈達,向遠道而來的客人敬獻哈達是藏區的傳統。”
“待會他們也會逐一向各位獻上哈達,這就需要注意一下領受哈達的基本禮儀。在領受時,可以將身體微微前傾,用雙手恭敬地接過來,然後掛在自己的脖頸上麵。”
“或者你也可以彎腰前傾,便於對方將哈達掛在你脖子上。”
程青盂耐心地給大家普及著禮儀知識。
萬遙他們排隊一一受過哈達,又跟著程青盂進到了大宅裡麵。
踏上幾步樓梯,就是統一用餐的地點,與其說這裡是餐廳,倒不如稱為表演廳。大廳的四周都是用餐位,每張木質小桌的兩側都擺著幾張木凳,井然有序的擺放在靠牆的位置。
中間空出來一大片場地,應該是用於表演的舞台,舞台上立著幾根雕技精湛的大柱,柱身上繞著幾段顏色鮮明的綢緞,房梁上是金碧輝煌的燈盞和同色係的帷幕,整個餐廳至少能容納400人用餐。
程青盂領著他們在正南方的位置落座,小桌上已經擺滿了各類食物。每人單獨一口小銅鍋,鍋裡盛著些薑蒜濃湯,應該是用來煮小火鍋的。
才坐了不到十分鐘,整個場子都熱了起來,四麵八方,座無虛席。
程青盂幫著服務員給他們的小鍋點火,魏藍正好問了句,“程師傅,待會還有表演嗎?”
“有,七點半開始。”
魏藍有些雀躍,“真的嗎?那還挺不錯的,我們這個位置正好對著舞台。”
程青盂也沒說什麼了,隻淡淡地點了點下巴。
晚餐的飲品依舊是酥油茶,不過這成色比昨晚的還差,萬遙咂了咂舌選擇空著杯子。
程青盂一眼發現了這點,“不渴嗎?”
另一頭的徐文斌恰好評價了一句,“咦,這什麼味兒啊?還是昨晚那個好喝點啊。”
萬遙抬起了頭,“有其他的嗎?”
“有。”程青盂淡淡道,“青稞酒,你要嗎?”
萬遙驚喜地睜大了眼,“要!”
程青盂微微頷首,低頭注視著她,“要什麼要?”
萬遙立刻收了笑臉,有氣無力地“嘁”了一聲。
煙也沒有,酒也沒有,真的是遭罪。
明天無論如何也要找個像樣點的超市買包煙。
她埋頭暗暗計劃著。
程青盂又換到隔壁位置繼續點火,視線卻還在小姑娘垂頭喪氣的身影上。
她不知在什麼時候將頭發紮了起來,挽成了一個小巧的丸子頭,衛衣的帽領貼著她白皙的後頸,純白的哈達壓著幾根細細的碎發。
程青盂忙完後又倒了回來,突然丟下兩句,“等著。”
萬遙茫然地抬起腦袋來,“等什麼?”
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誰知這人宛若沒聽見她說話一樣,自顧自的繞出了餐廳,修長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鏽紅色大門外。
萬遙也沒多計較這一茬,很快就融入了集體小火鍋的熱烈氛圍中,將一片片羊肉卷裹滿小料塞進嘴裡,這種毫無形象的吃法確實酣暢淋漓。
程青盂回來的時候,舞台中央已經開始進行歌舞表演了。
他披風戴雨地闖進了餐廳,身來還染著夜晚的寒氣,手裡提著個大號透明購物袋。
“你去哪兒了,程師傅?”魏藍關切地問道。
程青盂嗬出一口氣,“超市,買水。”
買水?
萬遙不自覺地停在筷子。
方才這一路過來,位置越來越偏僻,小賣部都很少碰見,也不知道他為了找超市跑了有多遠。
袋裡的礦泉水不多不少,恰好十瓶,程青盂按順序給每人都發了一瓶。
隔壁桌的遊客又在打趣吉興,嚷嚷著讓他也請大夥喝水。
舞台上的音樂響亮,耳邊的交談聲嘈雜。
程青盂默默走到了她身邊,將剩下的袋子也一並給了她。
“拿著。”
萬遙用紙巾擦了擦嘴,才道:“謝謝。”
程青盂不動聲色地笑了下,“趕緊吃。”
“你呢?”萬遙問。
畢竟桌上的菜品也被消滅得差不多了。
“我找春宗他們去。”他留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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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表演的主持人語言尤其幽默,一個接一個的段子,將觀眾們逗得哈哈大笑。
萬遙也跟著笑,接著擰開了礦泉水瓶蓋,正舉到麵前準備喝的時候,身旁響起一道陌生的男聲。
“哎,小美女!”
萬遙回頭望去,一個腆著大肚腩的中年油膩男人醉醺醺地看著她,語氣和眼神瞧上去都有些不懷好意:
“要不要跟我喝一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