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糖(番外) 羅峪饗的出生本該……(2 / 2)

喻寧姝記得當年自己引路的恩德,自己又何嘗不記得她當年出手相救的恩情和這些年的惦念呢?

羅峪饗關上了院子的門,閉門不出學了三年。

三年後,他站在羅家家主,也就是他親生的爺爺麵前斬釘截鐵地對他說:“祖父,我要參加科考。”

他這句話一出,身邊的人都嗤笑出聲。

他祖父捏著胡須,看著一臉淡然的孫子,內心狠狠動了一下,他以為這孩子會一臉狠戾,可卻能一臉淡然。

讓他試一試又何妨?

羅家家主同意了,羅峪饗同他的表兄弟一起走進了考場。

最後,考中了狀元,過了殿試,禦筆欽點的狀元。

因為他不僅有讀書人應有的東西,有大臣應有的治國方略,還有占星做卜的本事。

他已經習慣了屏蔽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畢竟,有能力的人當家。

他在眾人的詫異的目光中走到羅家自己親生的爺爺麵前,朝著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心中默念著:爹,娘,兒子幸不辱命,總算沒有辜負你們對我的期望。

*

羅峪饗很清楚,殿試的時候皇上為什麼選他。

所以他隻做純臣。

何為純臣?

就是立足中央,不靠任何一邊的人。

所以他咬著牙,孤獨地站在朝堂上。

直到那一天,那人回來了。

送往羅府的東西依舊沒有停過,可那人看他的眼光卻似他們時間從不相識一般。

羅峪饗眼睜睜看著那人在大殿上對付周家的小姐。

又聽著她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還偷偷差人到魚大福去,買每一件商品,然後收到自己的私庫裡。

聽說她的婚事作罷,他甚至有些悔恨自己,成年之後第一次如此悔恨自己的身體。

如果,他身如常人,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他立馬上門求娶,狠狠打打那張家公子的顏麵。

可是他不能,他深知自己不能。

他也曾在深夜踱步於窗前,企圖將自己的一片初心交底與明月彩雲,請它們把自己那點見不得光的感情遞交到喻寧姝手裡。

而那一日,他的書裡被人夾了東西,他冒著風險到城中鬨市的坊間相遇,卻發現來的人是大名鼎鼎的明棣。

要說大原朝他最佩服的人,當屬明棣。

而明棣在他心中,也是一名純臣。

明棣看著他,緩緩開口:“明棣有事相求。”

連皇上都不給麵子的明相,竟然有事求他?

羅峪饗沉默著盯著他,沒有回答。

明棣淡淡一笑:“羅大人,皇上有意讓喻寧姝到南疆和親,喻家兵權被削,可以,但是喻寧姝到了南疆處境必定艱難,喻寧姝我是必須保的。”

一瞬間,羅峪饗差點脫口而出自己心中的秘密,可他麵對明棣,隻能選擇壓下,“明相決定如何保?”

“我娶她。”

羅峪饗聽見明棣這樣說的那一刻,心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他激動,他憤恨,他嫉妒,他無能為力……

明棣繼續說:“皇上很是相信您的占卜之術,我打算上書皇上,羅大人幫我算出命中有一劫,喻寧姝命數可解此劫,她,我非娶不可。屆時,還望羅大人點頭應是。”

這件事對於羅峪饗來說,一點也不難,點頭說是就可以了,甚至不需要撒謊騙皇帝。

明棣已然在這件事中將對他的影響降到了最低。

可他喉頭聳動好幾次,卻發不出聲音。

他做不到的事情,有更能耐更合適的人去做了,應該高興才對。

可是他內心如麵狂風和暴雨的感覺到底為什麼?

“羅大人,如何?”明棣的聲音將他從天人交戰中拉出來。

羅峪饗點點頭,“好。”

於是在朱梓龍特地召他進宮問起明棣求娶喻寧姝一事時,他點點頭說:“確有其事。”

看著朱梓龍若有所思的樣子,羅峪饗挺直了腰杆,莫名其妙地又加了一句:“皇上,臣此次推演天象,發現喻將軍命中所帶,不僅能幫明相化解命中之劫,他們成親還能保大原百年無虞。”

“哦?有這回事。”朱梓龍說著。

羅峪饗點點頭,“千真萬確。”

說完,羅峪饗便不再言語,也不再解釋。

他知道皇上對武將的打算,尤其喻寧姝回來之後對喻家的一係列動作,都是想要除之而後快的跡象。

他多說這麼一句話,隻不過,想略儘綿力,保下喻寧姝而已。

雖然於他已經是欺君之罪。

*

皇上最終還是同意了明棣與喻寧姝之間的婚事,羅峪饗儘量與明棣和喻寧姝保持距離,不敢讓皇上看出一點蛛絲馬跡。

可是當喻寧姝在宮中舞了那一曲之後,他實在坐不住了。

她那般光彩照人,他就像撲火的飛蛾,即使相形見絀,還是想無限趨近。

所以他忍不住,堂堂正正站在喻寧姝麵前,向她舉起了酒杯。

她的眼神還是那般,與彆人不同,沒有驚訝和厭惡,也沒有閃躲。

是那般堂堂正正,平平靜靜。

是他一直想要的。

那一刻,他甚至不管不顧皇帝看過來探究的眼神,眼裡心裡都隻有喻寧姝一個人。

直到百官從大殿中散出的那一刻,他看到扶著明棣的喻寧姝,心中的熱血才陡然冰冷。

是啊,她就要嫁與彆人了,還是他自己親手推波助瀾的。

羅峪饗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來。

回到馬車上,他實在不想搭理自己的堂兄,羅家的大公子,便閉上了眼睛養神。

每當看到堂兄弟們在自己麵前唯唯諾諾的樣子,他都非常煩悶。

以前在他麵前頤指氣使的模樣哪裡去了?就這麼怕他拉著整個羅家墜入地獄嗎?

他倒是想,隻不過,他的爹爹苦口婆心教育他的時候沒有教他怨恨,喻寧姝見到他的時候讓他感受到了關心和尊重。

他又何必為了羅家這一群人把自己變得麵目全非呢?

*

那一日,他心血來潮,不知怎麼地,就到了喻寧姝開的書院。

看著那巨大的牌匾上寫著的“城邊書院”四個大字,他嘴角泛起笑容,又威嚴又好笑她是怎麼做到的?

“羅大人?”身後傳來的聲音,讓羅峪饗一怔,他甚至以為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個夢。

他克製住自己內心的狂喜,轉過身麵對那人,淡淡點頭打招呼,身側的手卻已經捏得不能再緊了。

他跟著喻寧姝進了酒樓,見到了趙神醫。

那一刻,他直到了今日自己來這城邊書院的原因,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趙神醫給他開了方子,他本應不抱希望的,可這是喻寧姝找的神醫,他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在這希望上加了一把火的,是喻寧姝最後安排人加的桂花糖。

往事和今日之事一瞬間衝上羅峪饗的頭,他甚至想在一瞬間拉著喻寧姝嚎啕大哭。

哭這麼多年的苦苦守候,哭這麼多年的知遇之恩,哭今日的救命之情。

可是他不能,喻寧姝要嫁人了,自己要是真的念及她的恩情,就不能給她惹麻煩。

隻能像那些漫長歲月中她惦念著他一樣,他也隻能這樣悄悄惦念著她。

好在,她幫助自己第一次站在陽光下,又幫助自己第二次挺胸抬頭地站在眾人的目光裡。

*

一年後,趙神醫再次回來,羅峪饗背上的羅鍋小了很多,但肉瘤子還在。

他讓羅峪饗找了一個沒人的莊子,安排了信得過的人守在外圍,讓羅峪饗告假時日,以他的獨門醫術,把那個瘤子裡的毒血給放了。

畢竟是羅峪饗背了半輩子的東西,毒血一流他便高燒不止,縮在床上昏昏欲睡,還做了許多奇怪的夢。

夢到喻寧姝去到了一個與大原完全不一樣的世界,穿著裸露的衣服,同一個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談笑風生,那個人的後背可沒有像他一樣的瘤子。

他在睡夢中笑了,大抵是自己太過虛弱,才會做這樣光怪陸離的夢。

十日之後,羅峪饗像是換了一個人。

原本就俊美的臉龐愈發俊美,比之前少了一絲鬱鬱之氣。

一時間,京城的達官貴人們蠢蠢欲動,有打聽那瘤子是怎麼消失的,也有安排媒人上門提親的。

羅峪饗也不管這些事情,還是像之前一樣,該上朝就上朝,該回家就回家。

隻不過悄悄給皇帝引薦了趙神醫……

服了趙神醫的丹藥,皇帝倒是睡得好了些,可身體卻平平無奇,與之前沒有太多的區彆。

他看著羅峪饗搖搖頭,“愛卿,相比還認識其他高人。”

羅峪饗淡淡一笑,“皇上,高人卻是識得的,隻不過臣背後的瘤子,確實出自趙神醫的手筆。”

朱梓龍也沒有責怪,隻笑著說:“許是朕與神醫無緣,愛卿還是將其他世外高人引薦給朕才好。”

“是。”羅峪饗低著頭,心裡歎了一口氣。

許久之後,方士們進宮了,給皇上練了好多藥,皇上變得生龍活虎起來,對羅峪饗大肆讚賞,命人找了更多的方士進宮。

羅峪饗看著不停地用虎狼之藥提振精神的朱梓龍,默默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