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不如說是鬱檸,原本淚珠還掛在眼角,此時神色卻變得截然不同起來。她挑眉看向虞綏,好奇地問:“你是什麼人?”
“一位魔術師,鬱小姐。”虞綏垂眸看著她,語氣彬彬有禮,手上的槍口倒是沒有移動半分。
“魔術師……”鬱檸若有所思,然後笑起來:“也是,魔術師一向會把不想讓觀眾看到的東西藏在最明顯的幕前,怪不得你能發現我咯。”
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籠子邊上,帶著賞識又遺憾的目光:“你為鬱白樺工作?那還真是可惜了。”
她淡然地看著被虞綏擋住的方向,用遺憾的口吻說:“鬱家所有人都要死的,你不該來。”
遠東之星上船時要經過極其嚴苛的安檢來防止彆有用心的人混進來。毫不誇張地說現在整條船上唯一的殺傷力武器就是鬱白樺隨身帶的免於安檢的這把手槍。當然,虞綏手裡的撲克牌——重點在虞綏手裡——也勉強能算。
鬱檸沒有資產沒有權利,隻有一個私生女病秧子的名頭,沒人相信她能惹出一番風浪,她甚至都沒有資格和鬱白樺同處一室。
隻有用這種方式,才能讓鬱唯把她帶到人群來,才能讓她一次性接觸最多的人。因此她如果真個能讓所有人一起喪命的東西,大概就會被她藏在自己的身體裡。
“生物炸彈嗎?”虞綏輕輕問。
鬱檸訝然片刻,然後笑著說:“是啊,所以你可以現在就殺了我讓他們給我陪葬。”
鬱檸,本來有著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家庭,再幸福不過的人生。那個時候她還叫簡檸,母親未婚先孕生了她,又帶著她嫁給養父。養父人很好,不嫌棄她的來曆,把她當親女兒看。
她曾經以為日子就會這樣過去,直到她看見自己父母的遺體。母親手裡抱著當年帶她逃跑時帶走的文件袋,簡檸沒有打開過,但是她猜那大概是某種重要的東西。
她被帶到一棟奢華的洋房裡,身邊環著鶯鶯燕燕的年輕人看著她嫌棄地皺眉四處確認:“東西拿回來不就得了?這真是我的種?你們為什麼不一起處理掉?”
他旁邊的小男孩鬱唯嘻嘻哈哈地推搡著另一邊的人:“小叔叔,你看她多好笑,好像沒人要的野種。”
“沒你好笑,都滾行不行。”小少爺鬱白樺懶得理這一堆人,自顧自地走了。
好像從鬱唯說出那句話開始,她就真的成了不被在意的野種。再也沒有人在乎低著頭的簡檸。她像這個家族的幽靈,又或者說一片無足輕重的苔蘚。沒人能抽出時間來想起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帶回來的,懦弱的女孩。
直到她設心積慮地接近鬱唯,終於抓住了他和自己父親的把柄。她開始謀篇布局,在暗地裡蠶食鬱家這個龐然大物。
虞綏心想怪不得上輩子自己開始對鬱家動手時就發現很多地方都不太對勁,原來是鬱檸先動過手。隻可惜她存在感太低,連名字都不會被人想起。
是幸運,也是不幸。
因為她本來的名字,不是鬱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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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彈在我身體裡,啟動的方式隻有我知道。”鬱檸看著正把自己嚴嚴實實綁起來的虞綏,用友好的口吻同他說:“你這麼聰明,死了可惜。不如我讓你先坐救生艇走,等你走遠了我再引爆炸彈如何?”
“你要是真有那麼好心就不會等所有人聚在一起之後才準備動手,”虞綏隨手卷起口袋裡多餘的紗布塞進她嘴裡,“也不會特意派人來阻止我,我猜救生艇也被你動了手腳——少說兩句吧鬱檸小姐,我就不在這裡和你浪費時間了,啟動生物炸彈最簡單的方式就是等它倒計時結束——或者你自行了斷。”
“還有你的提議恕我拒絕。”虞綏朝她笑了笑:“我不太想第二次看到鬱白樺出事。”
他們之間的對話聲音不大,湊的再近也隻能聽見隻言片語。但是看虞綏直接上手綁人的架勢所有人一看就知道此事有問題。而有問題當然就要找這裡能說話的那個人,於是數十道目光都看向鬱白樺,想看他有什麼章程。
此時虞綏正走過來自然地環住鬱白樺的腰,然後低頭不緊不慢地,好像在邀功似的對鬱白樺說:“鬱總,我們趕緊私奔怎麼樣?”
鬱白樺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擰起眉頭問:“她說了什麼?”
“她要報複鬱家。”虞綏一邊讓他示意眾人現在散開一邊推著他往門外走,“所以我們還是先用救生艇逃跑好了,我很惜命的。”
鬱白樺聽了也不知道信沒信,總之是跟著虞綏走在船艙一路向下。就在虞綏開始思考鬱檸的生物炸彈是從哪裡的皮下組織埋進去的時候,鬱白樺突然停住了腳步。
虞綏愣神片刻,接著就被鬱白樺狠狠壓在了走道的牆上,他低頭看去,隻能看見鬱白樺一片通紅的眼尾。
“虞綏。”鬱白樺一字一句好像要把這個名字通通咬碎再揉進血肉裡,他問:“你覺得我會不知道你腦子裡在想什麼?你把我帶到救生艙離鬱檸最遠,然後自己再回去看看能不能把炸彈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