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茵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路西維塔突然覺得一切都恍惚得像在過曝膠卷上的一幀,在飛速流逝的時間裡卡頓了半拍,似乎又能窺見半分過往。
麵前的雌蟲微長的劉海垂過鏡框,遮住那一點不太相似的灰色眼眸,卷翹的發梢帶著幾絲隨性,語氣中透著一抹打趣,仿佛真的是那隻雄蟲會說出來的話。
路西維塔到了嘴邊的拒絕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說不出口了。
他垂下眼沒有再看萊茵,然後開口:“不缺——你有事,不如直說。”
萊茵心想好吧,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少將,你也知道,像我這樣等級低還沒什麼背景的罪蟲,在監獄裡就隻能被欺負……”
萊茵可憐巴巴地抹了抹眼角其實並不存在的眼淚,訴苦道:“我在那裡實在是待不下去了,想到少將您心地善良,見義勇為,打抱不平……我這不是來投奔您的嗎?”
路西維塔頗感興趣地把他的話又慢慢念了一遍:“心地善良,見義勇為,打抱不平?”
銀發的雌蟲微微挑眉,第一次發現這些詞還能用在自己身上。
萊茵現在隻想找個乾淨的地方睡覺,如果還能洗一個澡那就更好了。於是他坦然的點頭,表示自己毫不心虛。
路西維塔懶得再站在這裡和他拌嘴,閃身給他讓開路,示意萊茵滾進去。
萊茵歡天喜地地進去了,而且非常自覺地找了塊空地準備打地鋪。
路西維塔意味深長地說:“你倒是不緊張。”
萊茵確實不緊張,他和路西維塔共處一室的日子多了去了,但是這話他當然不可能說出口。
一不做二不休,他繼續掛著人畜無害的微笑問:“您還有乾淨的衣服嗎?”
岩灰監獄的囚服是統一的灰色上衣和長褲,每隻蟲一套,但是萊茵看見路西維塔身上衣服整潔乾淨,就知道他肯定不可能隻有一套。
路西維塔既然已經把他放進來了,此時也不願意跟他計較,從櫃子裡扔出一套衣服給他。
萊茵倒也不避嫌,接過就抬手脫掉上衣開始換衣服。路西維塔看到那片一閃而過的白皙下意識地避開了目光,過了半晌才想起來,兩隻雌蟲有什麼不能看的?
當他轉回去的時候,萊茵已經換好了衣服。他看著像隻低等級的雌蟲,但是莫名其妙的身高腿長。路西維塔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居然意外地合適。
“謝謝您,少將。”萊茵彎了彎眼睛:“等我洗乾淨了再還給你。”
“不用了。”萊茵冷冷地說,:“你留著吧,我從來不用彆的蟲碰過的東西。”
那太好了,萊茵心想,終於有換洗衣服了。
但是路西維塔那句話他持保留意見,當年小雌蟲蟲化長高以後要買新衣服,萊茵可是沒有委屈他。結果路西維塔這小子不知道抽什麼風,就固執地喜歡穿自己穿過的舊衣服,美其名曰節儉。
萊茵還跟他說咱家沒那麼窮,路西維塔偏不信,給萊茵一種自己會把他發賣去挖野菜的錯覺。
路西維塔丟給他了枕頭和被褥,萊茵在地上躺下,很快就有了睡意。路西維塔的房間很乾淨,因為之前發情期那一出,濃鬱的薔薇花香還沒有消散,給萊茵一種醉臥花叢的舒適感。
就是在進入夢鄉之前,萊茵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他怎麼記得陸西維塔的信息素好像不是這個味道的?
萊茵把這裡當自己家睡得安心,路西維塔卻徹夜不眠。
第一他非常謹慎,房間裡躺了一個不知來曆、身份成謎的雌蟲,他絕對不會放下提防。第二就是,這隻雌蟲給他的感覺太危險——因為太像了,連共處一室讓路西維塔莫名安心的那種感覺都很像。
路西維塔在這個夜裡不知道想了多少次林因是不是回來了,可是他又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天,自己親眼看著那隻雄蟲死在自己麵前,連遺體都墜入浩瀚無垠的宇宙中,從此再也尋不到蹤跡。
他忘不了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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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萊茵醒過來的時候,路西維塔已經不見蟲影。萊茵難得睡了個好覺,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他剛醒就聽到了整個監獄裡尖銳的集合哨,隻得匆匆趕下樓,在大廳集合。
他到的時候發現路西維塔已經在那裡了。危險等級高的雌蟲們站在最前麵,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而路西維塔哪怕身上還有抑製實力的枷鎖,脊背也依然筆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