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成夜的荒誕理論 非日常,非理性,非……(2 / 2)

歧途 烏聲闕 7400 字 11個月前

“累的話就該休息,停下來。”

“習慣了。”

秋成習慣了這件事,並且同寒山一樣無法停下腳步。

“解決方式似乎隻有死亡,這樣大腦才能徹底停止,死了就什麼都不會去想了。”

“死亡是逃避,我不覺得你會這樣去做。”

在寒山看來,秋成是一個極度樂觀的悲觀主義者,對方明明了解未來的無望,卻仍然抱有一絲希望。

“我沒你想得那麼堅強,於我而言,把希望寄托到其它事物身上也是一種逃避,反倒是死亡才是一場反抗,同歸於儘的反抗。”

秋成輕輕放下叉子,沒等寒山回答,又說:“我做出的第一個改動是和久香醬一起早早地抱回被遺棄的貓咪,避免它在未來被車撞死,她那時哭得可真慘,現在她就不需要流淚了。”

“如果每一天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蝴蝶效應導致的變化也儘在掌握,發現、調整、完成,那麼我是否就能創造出一個令所有人都感到滿意的地方呢?然後我有了一個目標,我希望所有人覺得在井闥山的日子是一段不錯的時光。”

“然而,事實上,這也是一種逃避。把它當作遊戲、當作舞台,把自己當作一個純理性的工具。我又開始扮演、偽裝、逃避。”

“明知同歸於儘的結局,卻還要去做,這隻是發泄,不是反抗。你覺得了不起或許隻是你醞釀不出這種破罐子摔碎的情緒。”

秋成對寒山的回答感到驚訝,畢竟對方在這麼做著,態度也理應偏正麵一點,人總是會將自己的所作所為美化。

“也許吧,”她說,“肉.體自殺並不是值得大肆稱讚的,反正我試了一次就不行了,我缺失勇氣,又或者,我缺失了衝動。”

“你說人怎麼能在這時候倒黴呢?從那麼高的樓跳下來居然還能活著,在病床上麵疼了好久好久。”她試著加點調皮的語調。

經驗豐富的寒山給出了建議:“你應該在最後一天去跳,這樣就算操作不當,痛苦也隻會持續一小會兒。”

“真是個絕妙的主意,可惜沒機會再試了。下一家店。”

“還有一種類型你沒有提。”

“哲學自殺?”

“是的。”

二人走出甜品店,秋成領著對方寒山前往下一個地方。

“否定自己,然後超越自己?”

“主觀上的超越,又或許在某天之後重新複活,但複活了也不再會是同樣的人,”寒山說,“我把它叫作升華,或許也可以用飛躍來形容。”

“這是一種非理性的方法,小一點的是變革,大一點的則是自殺。”

“非理性,世界就是非理性的,所以才會有這麼多的矛盾。”

“自我認知上的非理性,不符合自我的認知與想象,不適用於原本就創造好的體係,看,又開始矛盾了。”

“所以升華和飛躍也是一種好辦法,但它仍然是一種精神逃避。”

“它隻能是一種權宜之計。升華提供了一個不錯的緩衝點,但它需要從自省裡誕生,是個極其稀少的體驗,仿佛在那統一的瞬間和世界和解了。”

說到和解,寒山冷笑了一聲:“冷靜下來以後,一切又重新開始對抗,這不是和解,隻是在那一刻它拖著荒誕死掉了,當它出生之時,有了意識之後,一切都會再度發生。”

二十點半,一家充滿歐式風情的咖啡店,門口掛有一盞昏黃古樸的燈。

“這家的巧克力慕斯很好吃,不過今天過來隻想嘗一嘗新出的栗子蒙布朗鬆餅,哦對了,你喝咖啡嗎?”

“不喝。”

入座,桌上擺著豹子小木雕。

“燃料,我缺乏燃料。所以我要給自己添加各種各樣的燃料,情感就是其中一種。”

“這就是你生命的意義?”

寒山無崎回想起對方那副乾癟癟的樣子,現在確實是好多了,大概就是多了□□氣,變成人皮氣球了。

“女孩子是甜點做的、是水做的、是巧克力做的、是鮮花做的……美好至極,她們應該是為了綻放而活著的。你所謂的煩悶、無聊,在其他人眼裡或許就是熱烈、璀璨。我知道你會說互不乾涉之類的話,你們是兩類人,但走的路未必不是完全不重疊的。”

“當我是種子的時候,我生活的意義是汲取土壤裡的營養;當我是花朵的時候,我生活的意義就是在陽光下綻放;當一切枯萎,我也會平靜迎來死亡。我的生命不需要像一些交響曲那樣波瀾壯闊,因為我會有屬於自己的交響曲,在死亡的那天,現在隻不過是重複曲調的結束。”

秋成夜抿了一小口拿鐵:“你今天的問題格外得多。你有想過嗎?未來。”

堆的像座小山的鬆餅被端了上來。

“……”寒山無崎切走了四分之一,“那麼你究竟是愛具體的一個人,還是愛愛情本身?”

“這也是一個好問題。”

“我挺喜歡古森的,在他身邊很安心。因為最開始喜歡某個世界或者時間線上的他,所以喜歡上全部世界和時間線上的他,於是又喜歡現在的他。真正和最初並不重要,起點是荒誕的,結果其實也不重要,終點也是荒誕,我隻要一個過程,怎樣都無所謂,畢竟一切在最後都會分離。”

“結局是注定的,你這樣認為?”

秋成笑了笑:“遇上了這樣事,還能不相信命運嗎?我相信它,所以我反抗它、蔑視它。”

“然後迷失。”

“不,我把自己封閉在自己構築的體係,唯心一點,這樣我才能打敗它。”

秋成又開始發問:“除了這些,還有什麼好辦法嗎?”

寒山:“信仰、禁欲、追尋、接受、享受、關聯、行動……誰知道呢?反正就是你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你覺得有意義就行吧。”

“看上去都可以呢,不過你學得好雜。”

“但最後還是要總結出自己的。”

“那麼得出結論了嗎?”

秋成攤手:“做著各種各樣的事,學著各種各樣的東西,像是要把所有東西都塞到大腦裡,填滿時間的空隙,這是為了不去想,還是正是思考後的行動?哪種方法更適合你呢?”

寒山思索片刻,說:“按你的話說,我在尋找一種合適的燃料。”

“那看來是找到了。”

“大概,但行動綱領裡隻有空話,沒有做法。”

寒山突然想到了什麼,又說:“我想所謂的代價不是將當下的燃料取走,而是限製了你燃料箱的大小,你喜歡的事物少了,你的情感閾值低了。”

秋成夜愣住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寒山在說什麼,她突然笑了出來,接著便用力地捂著嘴、捂著眼睛,把聲音和眼淚都憋了回去。

“謝謝,但我早就知道了。”

她麵上很快恢複了平靜,嗓子卻隱隱有些啞:“還有……”

秋成攤手:“你不是一直在做嗎?順著本心?”

“如果這算是行動的話。”

二十二點,秋成夜逛了一圈夜市,寒山無崎沒想到她能吃下那麼多東西。

“因為我一直餓著,精神世界得不到豐富就會影響生理上的飽腹感,我的胃在尖叫,隻有痛了才會有感覺。”

“嗯,要麼餓到骨頭刺穿胃要麼撐到像氣球一樣膨脹爆炸。”

二十三點,兩人在河邊的長椅上坐下,今天不會下雨,可以看到東京塔從城市建築物裡脫穎而出,和從家中的窗戶往外看很不一樣。

“我經常在這裡等的,景色毫無變化啊,”秋成夜拿著一串鯛魚燒,“還有這個紅豆餡,熟悉的美味!”

“你好吵。”

“這是正常音量,是你太有壓力了。”

“你也差不多,這不是你的正常音量。”

寒山無崎打開手機,餘電五十。

等待是煎熬的,他不住地拉著挎包的拉鏈,滋啦滋啦,麻木的噪音繞進腦中,像一把鎖鏈。

一邊的秋成夜又是跺腳又是拍手,旋律急躁,她不斷地點開手機看時間,“嘖”的一聲後,她乾脆直接關機了。

“玩詞語接龍嗎?”寒山無崎問。

二十三點四十,寒山無崎贏下一局比賽。

耳畔的轟鳴聲越來越大了,問秋成有沒有聽到什麼,對方說沒有。

也許是今天那個栗子蒙布朗鬆餅太甜了,膩得人發昏。

“你把抱怨說出來了,有你吃的就不錯了,一份一千多日元呢。”

秋成又說了什麼,聽不清。

叩——是電梯衝頂的聲音,它總是會在這個時候不受控製地出現。

“二十三點五十五分了。”

如果重新輪回,回到的一年前是現在這個世界的還是過去那個世界的呢?

都不重要,總之,彆忘了殺了我。

“前提是一切未能結束。五十九分。”

……

時間即將跳到二十四點。

“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

電子屏幕上顯示零點一分,五月二十八號。

普通的一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