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噝……”
劉蘅坐在銅鏡前,發出一聲輕哼。
身後替她梳發的兩個侍女立馬跪了下去,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奴婢該死。”
一直候在一側的玉芝也跪了下去,“公主贖罪,是奴婢安排不周。”
她雖也是劉蘅的貼身侍女,但殿內的大小事宜,以往都是另一個貼身侍女玉書在負責,這兩日玉書染了風寒,便由她負責,今日梳頭的宮女就是她安排的。
劉蘅抬手摸了一下剛剛被扯痛的頭皮,仿佛這才回過神來,看著銅鏡中嬌嫩鮮活的容顏,她心裡慢慢地生出一股奇異的欣喜——不是做夢,她還活著,她真的還活著。
一覺醒來,她又回到了順德二十一年。
這年,她十六歲,她還住在奢華的朝陽宮,還沒有昭告天下她要娶妻,還是她父皇順德帝的掌上明珠,也還是受萬民景仰的福星公主……
所有的一切,都還在來得及挽回的時候。
也正是因為這一切太美好了,她更怕隻是她死後的幻想,空夢一場。
然而,笨手笨腳的侍女扯痛了她的頭發,這真切的疼痛感將她從軟綿綿的雲端拉回了現實,看著熟悉的寢殿與那個嬌嫩美好的自己,她才終於相信,上天真的給了她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
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劉蘅那透著幾絲緊張不安的眉目緩緩舒展開來,她睨了一眼玉芝,“罷了,今日本宮心情好,就不計較了。”
“多謝公主大恩。”
玉芝起身之後,梳頭的兩個侍女才小心翼翼地起了身。
劉蘅瞧著兩人那猶如驚弓之鳥的受驚模樣,心下不痛快,便將人打發了下去。
玉芝雖瞧著怯弱膽小,但十分心靈手巧,唯恐其他宮女又粗手粗腳地惹了人不快,便主動過來伺候。
她打小就在劉蘅跟前伺候,雖比不得玉書的地位,但在劉蘅跟前也算是說得上話的人。
這會寢殿沒有外人,她便一邊伺候一邊小聲同人問著話:“公主準備何時出宮去?”
劉蘅的心思都飄在上輩子的那些事兒上,過了小會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嗯?出宮?為什麼出宮?”
玉芝彎腰,貼近了一些,在她耳旁低聲笑道:“公主忘了嗎?三殿下昨日就派人過來送了信,好像是忠義侯府的大小姐下的貼。”
劉蘅聞言,神色瞬間冷了下來。
玉芝口中的三殿下不是彆人,正是後來將她從皇家除名,並判處腰斬之刑的元亨皇帝劉湘。
不過此時的他,還不足為懼,畢竟他母妃早逝,後來雖養在惠妃名下,但惠妃母家也沒有強大的背景,就算他本人有幾分才能,也入不了她父皇的眼。倒是這些年一直圍著她鞍前馬後,討好她,讓父皇多看了他幾眼,這才在宮中有了些地位。
至於那忠義侯府的大小姐,她就更熟悉了,正是她後來昭告天下要娶的妻子顧薇。
至於區區侯府庶女能這般有名氣,讓外人稱一聲大小姐,還敢做主設宴,不過就是因著忠義侯寵妾滅妻,府上又沒有嫡小姐,加上這兩年借著她的名頭,才能在世家貴女中大出風頭。
一想到上輩子那個有眼無珠的自己,劉蘅是又氣又惱又恨,心中也嘔的要死。
玉芝小心觀察著她的神色變化,心下有些納悶,以往說到出宮去忠義侯府,公主都是十分高興的,今日好似有些不快。
心中如是想著,玉芝也不敢多問,暗自斂了神色,沒有出聲了。
劉蘅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這一年到底隔得有些久遠了,這乍然醒來,很多事的細枝末節就有些模糊了,遂隨口問了一句:“他可是說了大小姐下帖所謂何事嗎?”
玉芝搖搖頭,“奴婢不甚清楚,也沒有細問,好像是聽說侯府後院什麼古樹桃花開了……公主若是想知道,奴婢派人去碎玉軒一趟。”
劉蘅擺擺手,自行從妝盒裡取出珍珠簪花插在發髻中央,對著銅鏡照了照,對自己這容顏甚是滿意。
自我欣賞一番後,她又將發髻間的珍珠簪花取了下來,吩咐玉芝拿來了一個檀木小盒,摸了摸簪花上的珍珠,然後將其放進了檀木盒裡。
玉芝難得見她這般鄭重的模樣,低聲試探問道:“公主可是要將這簪花送人?”
劉蘅挑眉,看了她一眼。
玉芝生怕她怪罪,立馬低下頭去。
玉芝這婢子,彆看麵上瞧著怯弱安分,背地裡卻是個賣主求榮的賤皮子,但眼下不是處置的時候。
劉蘅在心下冷哼,嘴上倒是十分認真地回答了她:“嗯,送人。”
玉芝愣了愣,反應過來,“公主待大小姐真真是極好的。”
劉蘅波瀾不驚道:“誰告訴你本宮是要送給她?”
玉芝自知多嘴了,慌忙跪了下去,“是奴婢多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