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蘅上前一步,徑直攔在了楊大夫跟前,“肖大夫呢?”
崔姨娘張口就來:“今日天氣好,肖大夫帶人上山采藥了,楊大夫亦是一樣的。”
肖大夫是被她故意使法子支走的,顧熹被打成了何種模樣,她是清楚的,肖大夫是肖氏的人,對顧熹素來忠心,若是被晴雨軒的賤皮子尋到了,定是會想方設法救人的。
今日既是侯爺這般狠心對待嫡子,她當然要推波助瀾一把,恨不得人立馬死了才好。
隻是如今這事鬨到了公主麵前,她少不得要裝裝慈母的樣子,這才趕緊把楊大夫請了過來。
楊大夫同是府上的大夫,崔姨娘小人之心,信不過肖大夫,就請了楊大夫來府上。平日裡,楊大夫從不管晴雨軒上下的死活,崔姨娘等人也從不讓肖大夫診治。
“本宮自會親自請大夫。”劉蘅看向顧遠江,“侯爺還是好生想想,毆打朝廷官員,該請何罪。”
自古以來,便是子不教,父之過,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即便對方貴為公主,也管不到他頭上。
顧遠江當即就粗著脖子反駁,“公主這是說的什麼話?顧熹是我的兒子,今日她不聽我這個當父親的,便是不孝,我教訓一個不孝的兒子,何錯……”
“公主,大夫請過來了……”不等顧遠江把話說完,隨從就拖著人過來了。
“快把人請進來,其他人出去,春雨,去門口守著。”劉蘅立馬顧不上其他,把其餘人等都打發了下去。
大夫是一名年輕的小生,生的十分書生氣,想來是一路跑得太急了,一直撫著胸口喘粗氣。
“不知大夫如何稱呼?”秋果十分有眼力見地倒了一杯水給他,趁著大夫喝水的空隙,就快速說了顧熹的情況,“我家公子平素身體很好,今日遭了侯爺的鞭打,才成了這副模樣。”
“我姓吳,在家排行老三,父母沒上過學,便取名吳山,山上的山。”吳山一口喝了一大杯水,就自發地走到了床邊,一看到顧熹那模樣,眉頭就皺了起來,“你家公子這是犯了何錯?這模樣瞧著有幾分嚴重…… ”
吳山放下杯子就替顧熹號起了脈,隻一瞬,眉頭就皺地更深了,神色也是越來越複雜。
稍許,吳山放下顧熹的手,剛欲開口。
劉蘅就率先道:“還請吳大夫慎言,今日你若替顧府的嫡公子治好了這傷,明日本宮便可讓你拜朱太醫為師。”
她尤其強調了“公子”二字。
高門大戶,常有些見不得人的醃臢事,畫本子裡狸貓換太子的事都有,將女兒扮做兒子養的,倒也算不得太稀奇。
吳山根本就不用考慮,當即興奮道:“小人自當竭儘全力治好公子的傷。”
忠義侯府的嫡子是男還是女,對他來說,本就不重要;然而,能拜朱太醫為師,那是他祖墳上冒青煙都不敢求的。
施了恩,定然要施威的,劉蘅微微垂眸,語氣裡帶著狠厲:“若是他日你敢在外亂說話,本宮定讓你屍骨無存。”
吳山嚇得身子一抖,“小人自當不會亂說。”
劉蘅也不怕他不聽話,“那就好,她的傷可嚴重?”
“這位公子底子應當不錯,從脈象上看,應當沒有性命之憂。至於其他,小人還得診治一二。”
劉蘅稍稍鬆了口氣。
吳山看著年輕,但在醫術上,卻是有幾分天分的,老練的一番望聞聽切之後,這才讓秋果掀開被子,擦看起顧熹的鞭痕。
等被子一掀開,吳山率先吸了口涼氣,顧熹藕色的中衣上縱橫交錯著十幾條血紅色的痕跡,還未瞧見傷口,便覺觸目驚心了。
所謂醫者仁心,吳山當即就嘀咕起來:“怪不得會昏迷不醒,下手這般重,鐵打的人也會疼暈過去,天底下哪有這般狠心的父親,就算兒子犯了滔天大罪也下不去這手啊……”
劉蘅緊抿著唇,手指差點掐進了掌心。
秋果偷偷看了她一眼,稍許,低聲開了口,“公子素來聽話,今日不過是不同意大小姐在後花園設宴,與侯爺爭論了幾句,便遭了這頓打。後花園本就是夫人的嫁妝,裡麵的一草一木皆是夫人的心血,以往公子是不說的,可今日是夫人的忌日……”
劉蘅心口發悶地厲害——顧熹今日遭了這般罪,仍是有她的原因。
她突然就想到了那個莽撞疾跑的隨從,“今日顧熹的那個隨從出去做什麼?”
秋果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顧熹的隨從出府是去哪裡?”
“去定北侯府送信,侯爺怕公子醒了又去鬨,公子暈過去後,不讓府醫過來,更是派人守著院子,奴婢便鬥膽讓他偷溜去定北侯府求救……”
劉蘅閉上眼,捂著心口。
她不敢想,在她無心的磋磨下,上輩子的顧熹,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