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中間的人 new(2 / 2)

堵塞的源頭是一個男人。他躺在地上,身下有一灘血液正向四方擴散,手臂不自然地彎曲,完全陷入了昏迷。

“發生什麼了?他被車撞了嗎?”

沒人回答。

賽琳娜不得不用腕表調出虛擬名片,人們因為她的身份有所騷動,她想起某一天埃布爾告訴自己的心理學小技巧。

那個混球當時說——“賽琳娜,人群中的個體會習慣於隱藏自己。就算你是執行員,也彆想隨隨便便就得到幫助,你得選擇,指定,威脅,就像從一個薯條裡先抽出一個蘸番茄醬。”

有毛病的比喻,賽琳娜想,但我可以試試。

她扯出一個衣著考究的青年:“先生,你能告訴我這裡發生了什麼嗎?”

“呃,這裡……”青年愣了一下,吱吱唔唔地組織語言,“那個男人從樓上摔下來了。”

賽琳娜向他指的方向望去,幾個建築型機器人正在修繕圍牆和欄杆,它們已經快修好了,但還是能隱約看出一個小缺口。

“為什麼沒人聯係醫院?”

“他的道德評分隻有5.1。”青年說,“而且因為他堵塞了交通,分數正不停地扣呢!”

說著,他抬起腕表對準男人查看一番:“哦!現在隻有5.006了。執行員閣下,我們不應該幫助道德水平低劣的人。”

“所以你們就在等他死掉?”

“不,我們在等他的分數下降到5分後被巡邏車帶去外城。”他說,“那時候路就能徹底通暢了。”

賽琳娜又看了一眼人行道。

白漆上留下了長條的刺目的紅,從東到西塗抹過去,這個可憐的男人顯然求生欲極強,他在還有意識的時候,花一小時在兩條道路上掙紮,而等他掙紮到另一邊時,左側車流便開始了行進,正是賽琳娜看到的那幕。

“閣下,閣下?您有什麼辦法嗎?如果能早點處理掉他,我想我們不會介意的。”

青年的聲音拉回賽琳娜的神智,她聽著他期待的話語,一時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

“我……”賽琳娜喉嚨乾澀,她咳嗽兩聲,“我可以幫他叫救護車來。”

人群齊刷刷地看向她。灰暗的臉、灰暗的眼珠、灰暗的思想,還有質疑的表情。

“您在說什麼啊?”青年更是困惑道,“他是個品行敗壞的人。”

一隻手悄然搭上賽琳娜的肩膀。

埃布爾向所有人出示著自己的證明:“我是她的同事。她的意思是,那個躺在地上的男人,其實是一名反叛者,我們需要先把他治好,然後再進行審問。”

人群發出驚呼,齊齊退了幾步。

“他是反叛者?”作為被選中的薯條,青年在心理效應的影響下,自己都意識不到自己變得多敢於發言,“天啊,閣下,他做了什麼?”

“他——反對使用仿生機器。”埃布爾說,“還有參加秘密集會什麼的。對了,他家裡還可能藏著書,是個非常危險的恐怖分子。”

人群又齊齊退了幾步。

“好了,甜心。”埃布爾用胳膊肘戳戳賽琳娜,“快給醫院打個電話,再這樣下去,我們什麼有效情報都拿不到了,還怎麼找到他的同夥呢?”

賽琳娜啊了一聲,恍然大悟般的趕緊撥通電話,吩咐醫院派一輛醫療車過來。

幾十秒後,唯二被允許在城區飛行(另一種是希爾塔直屬巡邏車)的救護車從天而降,護理型仿生人用最科學的手段把男人從地上弄起來放進車裡,然後開始急救。

醫院的醫生在此後姍姍來遲,為的是與執行局進行收容接洽。

他們走到路邊,在他們身側,被堵住的車隊終於開始前進,一輛輛超過去,帶起風和塵土。

“你們好,我是文森特醫生。”他說,“護理車告訴我,它收到執行局的指令,接納了一個道德評分很低的男人,這是真的嗎?”

“當然。”埃布爾在賽琳娜之前開口,“他是反叛者,這正是他分數低的原因,有因有果,有什麼好懷疑的呢?”

文森特醫生推了推眼鏡——這很不常見,新紀元近視的患者大多去做了矯正手術:“我明白了,我有必要通知二位一件事。”

“請講。”

“是這樣的,即使是執行局的要求,除非內城特批,以這位先生的評分,按規定隻能使用低端的治療艙,而他的病情又比較嚴重,腦部和內臟均有不同損傷,預計蘇醒時間會很晚。”

文森特醫生停頓一下:“當然,如果執行局急於追蹤調查,可以向內城區申請公文發至我院,我院會立刻……”

“我們不急。”埃布爾雙手插兜,“他隻是其中一個線索,萬一錯了,沒必要為了這個浪費執行局在內城的信譽度。所以就讓他慢慢醒吧,費用可以先掛執行局賬上。”

“那倒不用,先生,既然是對付反叛者,這都是為了希爾塔,醫院不會收費的。”

“很好。”埃布爾抓住文森特的手搖了搖,“我們還有彆的事要做,恐怕得說再見了,醫生。我會在明天把收容文件送過去,你覺得怎麼樣?”

“好,好的。”

埃布爾拉起賽琳娜:“來吧,我的同事,我們曆時三個禮拜的追蹤終於有了結果,我們又為希爾塔做了一份貢獻,趕緊前往下個目的地,還有等待幫助的公民在呼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