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
不要!
克裡斯在內心大喊。
他想動,但是動不起來,他非常迫切的,極度渴望讓兩個人離開他的家,離開他寶貴的書,可是他做不到。
心靈世界無法輕易影響現實——就如同克裡斯的覺醒。
人類的思維和行為分得太開了,一個人想乾什麼,和他真的乾了什麼,中間的差距可以像天和海一樣大。而且就算他真的遵循本心去行動,過程也千難萬險。
克裡斯眼睜睜地看著賽琳娜接過那本書,她用輕快的語氣好奇地提問,就像問了一句天氣,完全不明白那會給自己帶來多大影響。
她說:“這是哪個部門的宣傳手冊?”
埃布爾沒說話。
另外兩人的沉默讓賽琳娜察覺到不對勁,她迅速翻開一頁看了看:“……這是一本詩集嗎?”
“我想是的。”埃布爾看著克裡斯,“你裝出一副對希爾塔推崇至極的模樣,其實早就是覺醒者了對嗎。”
“不,我不是……”克裡斯的喉嚨裡好像塞了棉花,他費了很大力氣才吐出話來,“我不是覺醒者。”
“你不是?”埃布爾道,“那這本詩集是你從哪裡弄來的?”
包著紅色封皮的書被賽琳娜靜靜放在桌上。
“它是一個真正的覺醒者送給我的。”克裡斯看著桌子,神色呆滯而平靜——像是一種解脫後的虛無,“他把這本書遞給我,什麼話都沒說,我就當他是送給我了。”
埃布爾道:“就是一年前的那件事?”
“對。”
“馬修知道你接受了這本書,但他並沒有上報,反而是開始威脅你,對嗎?”埃布爾雙手插兜,在房間裡轉了幾圈,“這就是你總和他形影不離,並且仇恨他的原因。”
克裡斯點點頭。
“茱莉亞呢?”埃布爾問道,“你和茱莉亞一起殺了馬修,你們是什麼關係?”
“她?”克裡斯詫異道,“我沒有殺馬修,我知道馬修的死看起來很像是我乾的,但我沒殺他,等等,所以茱莉亞不是獨自作案的,她還有一個幫凶?”
賽琳娜:“到這個時候你還撒謊?你遲早要承認的!”
她對茱莉亞有天然的同情,發現克裡斯是藏書者,馬修又是一個恬不知恥的小人以後,那種同情就更重了,從可能有的愛情的角度考慮,她對這兩人的結合完全支持。
“我沒殺馬修!”但克裡斯仍然否認,他看著埃布爾,“你能相信我嗎?我沒有說謊。”
埃布爾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這恐怕說不準,為了完全的準確度,我們來個小測試。”
“小測試?好吧……”克裡斯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平視向測謊偵探。
“你的名字是?”
“克裡斯。”
“性彆呢?”
“……男。”
“年齡?”埃布爾道,“不要說真話,隨便編一個讓我聽聽。”
“呃,我今年五十六歲。”
埃布爾收回目光,看向賽琳娜:“我相信他,馬修不是他殺的。”
“好吧。”賽琳娜毫無保留地相信埃布爾的判斷,“那就是艾倫乾的,我們立刻去找安德。”
“安德不會有事。”埃布爾道,“克裡斯,茱莉亞懷孕了,你知道嗎?”
“茱莉亞懷孕了?老天。她都懷孕了,馬修還要和她離婚!”
“也許是因為孩子不是他的。”
“你懷疑我?”克裡斯皺起眉毛,又有點像是他偽裝出的那個極端執行官了,“我根本沒見過茱莉亞幾麵。如果你在懷疑艾倫,那我可以告訴你們,艾倫是個膽小鬼,他看起來高大健壯,實際敏感的像個姑娘,否則不會——”
“不會被你們欺負?”賽琳娜瞪著他,滿是鄙夷。
“你們知道了?我隻是隨大流而已。”克裡斯有一些愧疚,但這愧疚並不多,“我不那樣做,就會容易暴露,而且針對他的人主要是馬修,馬修乾出什麼事都不為過,不是嗎?他那麼惡劣自大。”
“你現在的想法和馬修有什麼區彆?”賽琳娜恨不得給他一拳,“你簡直白讀這本詩!”
“我……”
克裡斯感到一陣巨大的空洞和自卑席卷而來,潮水一樣把他吞沒。
他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缺陷,明白自己為何會讀不懂詩集。
他始終缺乏像賽琳娜這樣的,體諒與共情的能力,才會導致他像個劣質的半成品,不上不下,介於機器的冰冷和活人和溫暖之間,垂死掙紮,吊著一口呼之欲出的氣。
“賽琳娜,不要再說了。”埃布爾製止了她,用一種沉靜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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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進來。”
艾倫的表現和茱莉亞與克裡斯都不相同,幾乎是安德一敲門,就得到了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