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埃布爾說,“我是通過你們才知道有曼奇尼這個人的。”
瑪麗臉色灰敗:“你在說實話?哦,不,現在你好像沒必要再騙我們了。那究竟是誰要害我們?老實告訴你,我一開始以為是萊曼做的,所以我才故意設計讓霍布斯殺了他,可是他死了以後,評分還是在降……”
“我知道是誰乾的了。”
“是誰?”瑪麗狂熱地扭動著,試圖從束縛中掙脫,“是誰乾的,告訴我,隻要你告訴我,我就……”
“你沒有什麼可承諾的了,女士。”
“你要把我們交出去?”瑪麗驚恐道,“我們還有幾萬的委托費沒給你!霍布斯還是電力公司的股東呢,我們有的是錢!彆那麼做!”
“仿生人死了。”
“什麼?”
“它死了。”
瑪麗立刻道:“萊曼的屍體還在,我們可以再做一個新的出來。”
“你還想再做一個?”
“為什麼不呢。”瑪麗說,“機器而已,機器就是滿足人的欲望的,就像卡車、冰箱還有鬨鐘電燈,甚至希爾塔,不也是我們做出來管理自己的嗎?”
“你也是覺醒者?”
“當然。”瑪麗逐漸平靜下來,“萊曼那樣的人,不會愛上一個愚昧無知的順從者。他把書分享給我,我接受了。”
“你愛萊曼嗎?”埃布爾用一種近乎探討的姿態去問她。
“愛過,我很愛他。”瑪麗說,“可沒有什麼是比自己更重要的,我以為你清楚。我讀了一些他的曆史書和哲學書,我不知道自己讀懂了沒有。”
“但你一定發現了什麼。”
“是啊。”瑪麗承認,“我發現人類一直在重複某些東西,我們是有極限的,所以我決定要為自己而活,我要用自己的方式感知世界。”
“你看到的回憶是什麼?”
“我看到了山穀。我曾經去過一個山穀,萊曼帶我去的,我們向上攀登,徒手,怎麼也上不去,爬上去幾米,就滑下來幾米,好像永遠沒有儘頭。”
說著說著,她突然哭了起來,她失聲痛哭,好像整個身體都在流淚,像是吸滿了水的海綿被擠壓,她張著嘴,瞪著眼,鼻涕和淚水全往外湧出來,她絕望地哀嚎。
“我乾了什麼,萊曼,我永遠失去他了——”
霍布斯也醒了,他一醒就聽到了瑪麗的哭聲,他動了動身體,發現自己被窗簾布捆著,他看向瑪麗,哀切懇求。
他竭力在瑪麗的哭聲中尋找自己,但是那裡沒有他。
瑪麗哭的是萊曼。
霍布斯垂下頭去,情緒調節器激起的記憶又翻上來,他有種虛飄飄的不真實感,恍恍惚惚,意識在發燙,神經麻木,徹骨寒意襲來。
他也哭了。
安德茫然地看著這兩個人,不懂他們為何會這樣,他們太複雜了,他求助地看向埃布爾。
埃布爾卻站了起來,他對安德說:“我要離開這裡,你現在通知賽琳娜和派伊過來吧,告訴他們一等公民萊曼死了,需要執行員處理。”
“這個女人剛才說萊曼有書。”安德道,“我覺得應該通知銷毀處來處理。”
“……不用。”
“為什麼?”
“一等公民擁有書籍是醜聞,如果你向希爾塔彙報這件事,它在經過判斷後,會選擇讓巡邏車來焚燒大樓,並且給所有知情人下封口令。”
“那我們應該怎麼做?”安德問道,他看起來還是非常想上報消息。
“叫賽琳娜和派伊過來,就像我告訴你的那樣。”埃布爾道,“然後你來拿走萊曼的書。”
“我?”安德望著他,“我來拿走那些書?”
“是的。”埃布爾平靜道,“你對希爾塔的信仰無可置疑,你把那些書拿回去,然後把它們燒掉,做和銷毀處一樣的事,隻不過繞開了他們而已,結果是不變的。”
“好吧。”
安德同意了,反正我又不會去看書,他想。
我回去以後就找個焚燒爐,然後把書扔進火裡,再簡單不過了,我還可以向洛特谘詢一下步驟,以免煙氣太多。
“他們來了以後,讓他們不要找我。”埃布爾接著吩咐,“我的腕表持續靜音,我會在明天回到偵探社的。”
“你要去哪?”安德擔心道,“你身上有血腥味,你還受著傷呢。”
“我要去完成委托。”
“委托?埃布爾,你拿上這把槍吧。”
安德把激光槍從腰上的槍袋裡取出來,急促道:“我知道你不喜歡用武器,但你看起來糟糕透了,你得保護自己。拿上吧,隻有這一回也行,我答應了你的要求,你也答應我一次。”
“你還真是在奇怪的地方進步非常。”
埃布爾遲疑一會兒,最終還是接過了槍,朝垃圾處理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