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衛道:“冷宮中貴妃娘娘被動了胎氣,怕是……龍種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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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等了半天都沒等來老君眉,他坐在椅子裡拿了一本時下流行的情愛俠義小說看,看到不耐煩都不見老太醫的人影。
“太醫大人呢?”
小廝畢恭畢敬的來上茶,末了道:“公子稍微再等等,太醫大人上宮裡去了。”
明德猛地坐正了,微微的笑著問那小廝:“上宮裡?誰病了?”
小廝搓著手,含含糊糊的道:“這個誰清楚呢,宮裡的事嘛,咱們做下人的,哈哈……”
明德輕輕拍拍那小廝的手,袖口裡不聲不響的遞過去一塊整銀。小廝慌忙的一縮手,隻覺得那銀子足有二兩重,頓時興奮得臉都紅了:“怎麼好意思叫公子破費!怎麼好意思!”
明德微微搖搖頭,示意他說。小廝左右看了一眼,見沒有人在邊上,急忙湊過去低聲道:“據說是觸怒了皇上被打進冷宮裡去的貴妃娘娘,人家娘家是丁尚書,又懷著龍種,去冷宮不過也就是裝裝樣子,總是要接回來的嘛。公子看那位主子動了個胎氣,皇上就叫我們家大人連夜過去診治,可見還是很看重那個沒出世的龍種的……公子知道嗎?昨晚宮裡已經傳出來的小道消息,說我家大人一把脈就診出來了,是個皇子!……”
小廝嘿嘿的笑著,突而看見這公子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背刹那間青筋暴起,很是修長漂亮的手,刹那間極是猙獰。
他嚇了一跳,抬眼隻見明德淡淡的笑了一笑,說:“沒事,多謝你了。”
笑意很淡,但是在那點稍縱即逝的笑意中卻帶著重重的殺機,刹那間就讓人心裡一寒。
老君眉到底是神醫,開了方子叫人煎了一碗安胎藥,貴妃喝下去不過一盞茶工夫,腹中胎兒的動靜就安定下來了,人也漸漸的開始發困。張闊看著貴妃無恙了,忙讓開一條路,道:“太醫大人請這邊來,陛下在外間等您呢。”
貴妃半夢半醒之間,唇角便挑起了一點嫵媚的笑意。
是麼,媚君惑上有什麼關係,□□後宮又有什麼關係?她這個尚書女兒,堂堂的懷了龍種的貴妃,就算是被打進冷宮,也一定有卷土重來的那一天。
其實這次動了胎氣是她故意的。如果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很可能會被抱走交給皇後撫養,那她一番辛苦可就白費了。先前不也有一樣的例子嗎?十八年前的明睿皇後不知怎麼回事觸怒了皇上,當時皇上年少氣盛,脾氣極其的壞,當即就把她三尺白綾生生勒死,對外宣稱暴病身亡。她留下的那個太子後來交給了現任的皇後去養,要是沒有這個過繼而來的太子,現在這個沒有生育的皇後早就被廢了。
她不能走上明睿皇後的那條路。她就是要折騰出動靜來,要讓皇帝注意到她,要讓所有人都記得起,她為這個龍種吃了多少的苦。
誰也彆想這份孕育皇子的功勞從她頭上奪走。她已經是貴妃了,隻要有一個皇子,那皇後之位就離她不遠。
貴妃昏睡了一會兒,迷迷糊糊的好像有個什麼人坐在身邊,呼吸聲平靜而悠長,雖然很輕,但是有種冰涼的針刺一樣的氣息總是伴隨著她,讓貴妃睡得並不安穩。直到傍晚時分她突然醒了過來,淡淡的夕陽的餘暉穿越了高高的雕花木窗,冷宮裡粗陋的擺設都隻剩下了模糊的光影。一個清淡的少年聲音在身後響起:“——娘娘,彆來無恙?”
聲音溫柔文靜,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靦腆而柔和的。貴妃猛地回過頭,隻見窗邊的花影裡側身坐著一個少年,微微的笑著看著她。
貴妃霍然起身,聲音都變了調:“你是誰?來人!來人!”
然而她的聲音比她自己想象得都要小,喉嚨裡咯咯了幾聲,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她全身麻軟的倒在榻上,那小年站起身,走過來,貴妃一驚,猛地認出那就是她曾經栽贓未遂的上官明德。
但是——怎麼會是他?他不就是個不得寵的侍郎之子嗎?他怎麼進來的?他要乾什麼?
明德盯著女人驚恐的眼睛看了一會兒,開口問:“……你很想當皇後?”
當皇後,當太後,是這個後宮中每個女人的夢想,是吧。
貴妃發不出聲音,上官明德輕輕的把手放在了她頸間。
“夏昭儀也很想。”
明德在花影間的側臉朦朧不清,優雅而殘忍。
貴妃赫然想到了夏昭儀的死,刹那間她全身發冷。那個女人比她、比皇後都得寵多了,當然身家背景也雄厚,可以說晉位或當皇後都不是沒有可能的。當時她“暴病身亡”的時候,很多人都傳言說是貴妃乾的,隻是皇上寵愛貴妃,沒有懲處罷了;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夏昭儀的死完全和她無關。
明德的手漸漸用力,貴妃聽到了自己脖頸間骨骼交錯發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音。
“朝堂上的鬥爭原本就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所以你們實力不濟,也就彆怨彆人了,安心上路去罷。”
貴妃徒勞的想揮舞指甲,然而她連一根小手指也動不了。她雙目齜裂,喉嚨裡發出了咕咕的聲音,接著頭一歪,身體便沉了下去。
明德靜靜的盯著她半晌,歎了口氣:“……惟願來世,不生帝王家。”
他轉過身,大步走出了這華貴威嚴的巨大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