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心傷 雖然我辜負過很多人,但是我……(2 / 2)

鳳凰圖騰 淮上 6005 字 11個月前

上官明德端坐在車裡,目視前方,聲色不動:“——世人仰慕王爺風采,明德見之,深感欽佩而已。”

晉源笑著撫掌:“皇兄所言不虛,你果然是個油鹽不進的料。”

“王爺既然厭煩,直接把臣扔出車外就是。”

晉源冷笑一聲:“本王哪裡敢?要不是前線八百裡急報抵到了禦書房,否則來送你回府的一定是皇兄本人。本王既然接了這個重大的差事,就一定得給你風風光光的辦好了。扔你下車?那回宮後被扔出去的就是本王自己了。”

明德起身恭恭敬敬的欠了欠身:“臣不敢。”

晉源看他那樣子,一點錯處都沒有,眉眼高低、說話聲調全都符合最完美的臣子禮儀。但是偏偏這人獨占帝王心,做事又狠、心思又細,如果不能收服了自己用,那日後一定是個棘手的角色。

晉源俯身過去,低聲問:“皇兄說你氣血鬱結,心裡有氣。明德,皇兄自從有你以來後宮再無所出,他待你哪裡不好了?”

——哪裡不好?

……恣意掠奪、隨意侵犯、拘禁自由、隨君所好……那一個個被迫承受“君恩”的夜晚,也叫“待你不薄”?

晉源笑道:“皇上哪裡待你不好,你說出來,本王補給你,你要麼?”

啪的一聲手起掌落,明德慢慢的收回手,冷冷的看著半邊臉紅腫起來的東陽王晉源:“——先皇在上,臣替祖宗教訓東陽王爺:嚴於律己,自珍自重。王爺不必謝臣了。”

晉源猛地站起身,嘩啦一聲抽出佩劍:“上官明德!”

明德道:“王爺何必羞愧自慚如此?”

晉源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一劍砍下去,那乾萬帝會親手把自己千刀萬剮了。但是好好一個金尊玉貴的王爺,什麼時候受過這等委屈?

晉源正緊緊的抓著劍柄,那邊車一停,一個太監尖細的聲音拖長了語調:“王爺——駕到——!”

接著四周一排一排的侍衛太監們傳話下去:“王爺——”“王爺——”“駕到——”“駕到——!”

簡直地動山搖,就跟幾台大戲一起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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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陽王走下車,回手拉起車裡的上官明德。上官侍郎正帶頭跪在大門口,抬眼一看,頓時臉就綠了。

這小子怎麼跟王爺結交上了?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全兒他們幾個兒子就沒那個狗屎運?

上官侍郎一生彆無其他愛好,唯獨溜須拍馬、汲汲鑽營這方麵下了苦功。要是他知道那個沒出息的庶子不僅僅高攀了這個王爺,還頭頂祖訓賞賜了這王爺一耳光,估計當場就要昏過去了。

明德從上官侍郎和張氏身邊走過,麵無表情,佯作不見。他精神還不大濟,漫長的典禮恍恍惚惚的就過去了。乾萬帝不放心讓明德脫離自己的視線,於是派了張闊一路跟來,這大內太監總管拿了聖旨,站在祖宗祠堂門前陰聲陽調的宣讀:“……今上官家幼子明德,危急救駕,忠心耿耿……朕心備感欣慰……賜玉如意二柄、宮綢百匹、金鏍子一百個,白銀千兩……賜同舉人出身,準入開春恩科……”

明德低著頭跪在地上,樣子很恭順,唇角帶著一點冷笑。

那個男人果然很會遮掩太平。一個偶然經過的官家子弟,在瘋馬蹄下奮不顧身的救出了皇上最疼愛的弟弟東陽王,因此身受重傷,在宮中將養了半個月昏迷不醒,因此沒能來得及通知養出了這樣好兒子的上官家。皇帝備感欣慰無比感動,於是賜了這個舍身救駕的忠臣之子一個舉人的功名,允許他參加今年的春闈。

一切都解釋得無比通順,無比太平。

聖旨念完,全族下跪,明德深深的一磕頭:“臣接旨——!”

張闊畢恭畢敬的把聖旨遞下,然後俯身一把拉起他,低聲道:“公子何必這樣,皇上什麼時候讓公子磕過一個頭?真正折殺奴才了。”

明德頭也不抬,眼神恭謹:“公公那三十大板的傷可好得差不多了?”

張闊立刻噤聲,垂手站在了一邊。

上官侍郎看大家都站起來了,才一溜煙的跑上前去,老臉笑得跟開了朵花兒一樣的趕著叫:“王爺!下官好久不見王爺上朝,著實想念的緊,可惜公務纏身,不然一定去王爺府上拜訪……王爺貴體可好?路上可受了驚?還不快來人!擺宴!”

東陽王誌得意滿的笑著被簇擁到席上首座,張氏那個美麗的女兒上官寒正嬌羞不勝的等在邊上,無限風情的獻上十八年的女兒紅。晉源一看那酒就微微的笑了,女兒家出生的時候父母會在地裡埋下一壇女兒紅,待到姑娘出嫁的時候再挖出來當喜酒喝,可以說是女子一生最重要的酒了。

他大婚時喝過東陽王妃的女兒紅,幾個側妃的也喝過,至於這個四品官的女兒紅,倒是新鮮。

東陽王像是毫不覺察一樣順手接過酒杯,直直的塞給明德;然後順手又從桌子上自己斟了一杯酒,舉起來爽朗的笑道:“上官公子,本王和你甚為投緣,又多賴你相救,這杯酒今天就敬給你了!”

張氏和上官寒的臉色刹那間雪白,連上官侍郎也搖搖欲墜起來:“王爺,這……”

晉源舉杯遙遙一敬:“那本王就先乾為敬了!”說著仰頭把自己斟的那杯酒一飲而儘,笑吟吟的看著明德。

明德盯著那酒杯看了一會兒,慢慢的把杯子放到桌麵上,道:“王爺恕罪。”

東陽王作勢驚奇:“明德這是怎麼了,不給本王麵子嗎?”

明德淡淡的道:“臣素來不飲。”

上官侍郎大步衝上去:“孽子!你怎麼能這麼對王爺說話——”

“哎,侍郎不要這樣麼,”東陽王揮手打斷了義憤填膺的上官侍郎,笑道:“明德一定是喝不慣這麼綿軟的酒,罷了,本王陪你喝上好的燒刀子!這才是北方男兒喝的酒!”

說罷一揮手命人備上整整兩大壇的烈酒來,自作主張的倒了滿滿一碗,硬塞到明德手裡。上官明德臉色微微難看了一下,眉梢眼角卻還帶著笑意,輕聲的問:“王爺酒未入口,怎麼就滿臉紅潤、如沐春風起來?”

晉源條件反射,抬手一摸臉,正摸到剛才被一耳光抽紅了半邊臉的地方。

明德饒有興致的等著王爺發飆,不料這人臉皮竟然厚的很,若無其事的笑道:“本王一看到明德,就不知不覺的滿心喜氣嘛!”

這話說得惡心無比,明德猛地一閉眼,然後一揚頭把酒喝得乾乾淨淨一滴不剩。

東陽王率先撫掌道:“好!公子海量!”接著一仰脖灌下了自己的那一碗。

上官侍郎喜得都不知道東南西北了,一個堂堂的朝廷命官,顛顛的跑來搶了小廝的酒壺又倒了一碗。晉源大笑著一邊強行拉起明德的手,一邊帶頭一飲而儘:“好!好!我皇朝少年英豪傑出,想必一定可以依賴臣等千秋萬代!”

明德其實也不是完全不會喝,但是他喝得少,一碗燒刀子下去,太陽穴已經突突的在跳了。這時候放碗不喝吧,人家王爺話已經說在那了:這酒是恭祝我皇朝千秋萬代的!你不喝這個酒,那你居心何在?

明德咬了咬牙,再次仰頭一口悶掉,然後摔手跌了碗:“王爺恕臣失陪。”

說罷返身就走,誰料東陽王臉皮之厚無人能及,上前去一把拉住他就往後拖:“哎,大家喝得高興,明德你走什麼?你要走就是不給本王麵子了!來人!來人上酒!”

張闊看明德臉色,覺得不大妥當,於是上前來小聲說:“王爺,這……”

東陽王一揮手:“古人齧血為盟,一定要喝三碗酒的,明德喝兩碗算得上什麼?來來來,今天一定要滿飲此杯!”

明德被他拉得踉蹌一步,低聲道:“臣可不想和王爺結為同盟。”

東陽王一笑,聲音低啞怪異:“——明德,你寧願甘居人下以色上位,也不願效仿征公魏征,做那開國的功臣嗎?”

明德酒意沉心,有點上不來氣,但是一聽他這麼說話,突然覺得低啞的嗓音有點莫名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