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忙碌,元宵節眨眼就在幾天以後了。放榜的日子在太子大婚之後,所以明德在這段時間裡一直很乖,乖到乾萬帝放心他一個人呆在寢宮裡,自己出去和群臣宮宴的地步。
乾萬帝和群臣夜宴到酒酣,踉踉蹌蹌的站起身來:“朕就不留下了……”
一邊坐了兩個人,一個是皇後,一個是丁昭容。皇後畢竟在宮裡年紀長了,適時的順手就這麼扶了乾萬帝一把。
乾萬帝偏頭看看她,下半句話慢慢的從嘴裡說出來:“……那皇後就代朕宮宴群臣吧。”
四周一片恭送皇上的逢迎之聲,乾萬帝湊近皇後,低聲道:“算你識相。”
皇後一愣。
“再有人在他麵前亂說一個字,”乾萬帝看了看清幀殿的方向,又轉頭來冷冷的看著皇後:“——你就這個皇後就準備好洗手換人當吧!”
皇後臉色變了變,然後迅速的俯下身,幾不可聞的道:“臣妾記下了。”
在彆人眼裡看來,這完全是帝後間親密的竊竊私語而已。大臣們哈哈的笑著,丁家一派的那幫官員卻紛紛對視著,臉色凝重。
自從上次巫蠱事件之後,皇上一改以前對皇後冷淡甚至仇視的態度,帝後間的感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雖然皇後已經不再是生育的最佳年齡,但是乾萬帝還是正當春秋鼎盛之時的,生出來一個嫡子實在不是一件很有難度的事。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皇後得寵,丁昭容失寵;意味著夏家的太子妃更加風光,而他們丁家則在這場爭奪權力的戰鬥中失去了優勢。
丁昭容臉色蒼白,幾乎支撐不住。然而一向很寵愛她的皇帝今天看都沒看她一眼,推開皇後就拂袖而去了。
乾萬帝真的有點喝多了,他心裡高興,想著那小東西在寢宮裡乖乖的呆著,不自覺的就多喝了兩杯,走路的時候被冷風一激,酒氣就沉到心裡去了。
張闊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邊,小心的問:“皇上,叫車嗎?”
乾萬帝揮揮手:“算了,咱們偷偷的回去看看明德在乾什麼。”
乾萬帝走得快,一盞茶功夫來到了清幀殿門口,突而隻見側門邊的小院子裡火光一閃,有人悉悉索索的在那裡燒紙。皇宮裡燒紙祭祀可是極度犯忌的,尤其是元宵節這樣大吉大利的日子裡,小年夜這麼重要的時節,有誰敢在皇上的寢宮門口觸黴頭!簡直是不要命了!
張闊猛地上前兩步,突而被乾萬帝一按,低聲道:“等會兒。”
乾萬帝放輕了腳步走上前,站在樹叢邊上悄無聲息的往裡看。月色漸漸的隱沒在了雲層中,一點梨花殘破的影子投在地上,火光中明德的臉麵無表情,好像一塊玉放到火光裡去燒一樣。
他就披了件舊白的棉袍,一段手臂從袖口裡露出來,骨骼修長而筆直,完全沒有因為病痛和虛弱而顯出半點頹唐。乾萬帝看了幾眼就挪不開目光了,一時酒意衝頂,一把撩開樹叢就大步走了過去。
明德轉頭一看,直接被乾萬帝按著兩個肩膀摟在了懷裡,咬著耳朵問:“你又在玩什麼花樣呢?嗯?”
明德有點慌亂的要撲滅火苗,被乾萬帝一把抓住了手,反扳過來湊到自己嘴邊去親著:“才一會兒不見就給我弄出這些事來……小年夜的燒紙,燒給誰呢你?”
酒氣重得明德忍不住偏過頭,小小聲的說:“沒啊……”
話音未落被乾萬帝一把打橫抱起來,滿把抱著幾步邁進大殿裡。這樣狎昵而親密的姿態實在是太過曖昧,明德瑟縮了一下,想掙紮又不敢,刹那間心裡很多顧慮一起壓了上來,石塊一樣沉甸甸的墜在胸腔裡。
太子……皇後……江南……出京……
原本是小小的、遙遠的、好像隻能放在高處讓他拚命伸長了脖子去羨慕瞻仰的夢想,如今都一下子現實起來,甚至隻要他溫順,隻要他聽話,就有可能觸手成真。
乾萬帝感到懷裡那孩子蜷縮了一下,然後慢慢的放軟了身體,依偎在他懷裡,好像一隻好不容易被安撫下來的警醒的小獸。他隻要稍微低一下頭就能聞見那孩子脖頸裡淡淡的衣香,綿軟而安順的味道,一下子把他全身的血液都點燃了。
乾萬帝一腳踢開內室的門,宮人飛快的帶上門退了下去。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血紅色的撒金榻上,宮燈中燭光輝映,映得明德唇角一點血色氤氳開,顏色穠麗得就要盛開來一般。乾萬帝隻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重重敲打著喉嚨,好像一個亢奮而不知所措的毛頭小夥子一樣。
“……明德,”乾萬帝低啞的說,“叫我的名字。”
明德蜷起身體,像個小小的團子一樣躲在床中間,搖搖頭不說話。
“叫啊,”乾萬帝低聲勸誘他,“叫我的名字,叫啊,你連我是誰都認不得了,嗯?”
明德又拚命的搖頭,往深深的床鋪裡縮。乾萬帝一把抓過他整個人拖過來,接著重重的壓了上去,粗糙的掌心抓著明德的腳腕,然後急切而粗魯的揉捏著他的小腿。
“……明德,”乾萬帝喘息著問,“今天是誰的忌日?”
明德拚命搖著頭不說話。乾萬帝幾下問得火起了,重重的在他側頸上咬了一口,含混的命令:“——說!”
這小東西猛地蜷縮起來要捂住脖頸上的齒痕,乾萬帝伸手去抓住他的手腕,結果倉促間蹭過他的臉,竟然有點濕濕的、冰涼的液體滑過掌心。
乾萬帝頓住了,“……你哭什麼?”
明德把臉埋進厚軟的被子裡,乾萬帝摟著他,親吻著他的脊背,一直到後腰,在少年肌肉柔韌、單薄而性感的背上留下了無數個吻痕。許久之後明德的戰栗漸漸平靜下來,微弱的聲音就像小貓一樣,從大床深處傳來。
“……明、明睿皇後……”
轟的一下,乾萬帝好像被雷打了一樣,刹那間僵在了原地。
正月十五是明睿皇後的忌日。
也是明德的十八歲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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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富麗的臥室在宮燈輝映下恍惚夢幻,燭光中少年半裸的身體仿佛一整塊雕鑿精美的玉一樣,帶著深深淺淺、青紅交錯的情欲的痕跡。
他就那麼瑟縮在乾萬帝懷裡,這麼久都沒能反抗成功過的小東西,隻要伸手就能肆無忌憚的掠奪和摘取,甚至一點微不足道的掙紮都可以當作是特殊的情趣。然而這個時候,乾萬帝的感覺就像是被人在臉上狠狠的打了一耳光,微妙的癢和疼一直辣到了心裡去。
“……我都忘了你是這個時候出生的了。”
乾萬帝撫摩著明德的臉,動作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溫柔的:“……不知不覺十八年都過去了,時間過得這麼快。”
明德的聲音小小的:“……我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