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下邊打探了我不少事吧?”她笑著攪拌著,散著熱氣。
沈問埕點了點頭,並沒想瞞她:“穿鞋和不穿鞋的故事。”
薑橈反應了下,忽然笑了:“怎麼給你講這個。那是我最暴力的一次,把我爺奶都嚇到了,”她想到那天,似乎都是上輩子了,越想越好笑,“外邊的路看著好看,光腳走跟受刑一樣。後來我往回走,走到一半就後悔了,腳都流血了,可鄰居都看著呢,撐著一口氣就走回家了,”說完,她再次感歎,“腳可疼了……”
沈問埕沒說話,聽著她說,心口被壓著似的不是很舒服。
“你心疼我啊?”薑橈笑著,柔聲問他,“沒事兒,小時候的事,早忘了。”
她嘗試著抿了一小口,覺得稍燙:“你慢點兒喝,還燙。”
她的關心總在細微處,恰到好處。
“有沒有人誇過你,挺會關心人的?挺容易交到朋友?”沈問埕笑著問。從她開始收服那些小孩兒,就發現她在這方麵有天賦。
“沒吧?”薑橈想想,“不過我覺得我挺有銷售天分的,我讀書時候去一個體育大超市打工,賣什麼都能賣到銷冠。”
沈問埕設想了一下,如果是她在麵前舉著什麼賣給自己,應該也會毫不猶豫買單。不過他的立場不客觀。
沈問埕看著眼前人:“有對生活失望的時候嗎?有被改變嗎?”
薑橈本來想喝下一口,被問得忍不住笑:“你乾嘛?像做專訪,我可是平時專門給你這種人改稿子的人,問我這種話,我能說至少兩個小時。”
“還能滴水不漏。”沈問埕補充。
薑橈從他漆黑的眼睛裡看出了誠意,他想知道不加冠冕,去掉話術下的本心。
“我想了解你。”沈問埕又說。
“讓我想想。”她說。
陽光透過窗戶,在茶桌上勾勒著深淺蜿蜒的木頭縫。薑橈忽然想,這茶桌的木材比桌旁的兩人年紀大多了,也算曆經歲月。
薑橈回憶著,慢慢說:“真的失望過,我經曆過好多事,被最相信的人背叛,被真心幫過的人傷過,發現也不是都善有善報。慢慢地我就開始懷疑了,不再相信任何人,不再接受善意,覺得相信人挺傻的,不想做傻子,”她停了停又說,“有一天我經過一個地鐵站口,就在新街口那邊,我忽然站在那兒想起一件事,挺小的時候我撐著傘走過這個地鐵口,看到一個姐姐淋雨往前走,應該是要去上班,我就跑上去給她撐傘,她那一瞬間看我的驚喜和感激,我印象特彆深。我那天就是站在同樣的地方想到了這件事,我就想,我喜歡過去的自己,願意相信善意,接受善意,也願意給出善意,我不想被改變,或者說……我想變回去。”
薑橈想了想,由衷說:“學會多疑很容易,想重新學會相信彆人的善意,挺難的。”
太深入的話題,讓她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她用腳踢了踢他的鞋:“紅豆沙要涼了。”
“橈橈。”沈問埕在她低頭時叫她,聲音很輕。
薑橈“嗯?”了聲,抬頭。
沈問埕仿佛在思考什麼,她猜不到。
“我們重新開始。”他終於說。
薑橈愣了一下,不太確定地問:“……又沒分手,重新開始什麼?”
“我早就見過你,你不記得我了,”沈問埕說,“那天晚上,我給你拿過水和吃的。”
仿佛時空突然被打通了,那晚聯歡會上的音樂,燈光,還有眼前走來走去的人,她記得遞過來水的是個……薑橈不敢相信。
“當然,我那天也沒記住你的具體長相,”沈問埕說,“你和我學妹們坐在一起,我沒認真看。所以再見到那晚,我也不敢確定。”
不敢相信這世上能有這麼巧的事。
“我想和你重新開始,”沈問埕說,“從了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