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棠回到家中思慮再三,終是沒忍住差人打聽顧世子的過往,得知他品行端正,至今未曾議親,少時與左書兩家小姐關係較好,林棠疑惑問道:“那左家小姐,可是如今的左氏當家人?”
“是的。”
“你方才說年少時,難道他們如今不和?”
“屬下無能,隻探得自左家出事後,侯府幾乎與其斷了來往。”
“那書家呢?”
“書、左兩家倒是一如往常。”
“嗯,你退下吧。”
侍女青玄在一旁給林棠揉肩,緩緩開口說道:“小姐,顧世子倒是與旁的親貴不同,家裡乾淨,聽說連通房都沒有。”
林棠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閉眼靠在躺椅上未再表態。
又是陽春初六,左煙和書月坐在軟墊上逗著小侄子,左聞櫻和書夫人許久未見坐在一旁聊家常,書錦懷拿著象棋坐在石桌前躊躇不決,許知鶴催促他趕緊落棋。
陽光透過梨樹零零散散照進亭內,仆人們在院子裡來回穿梭布置席麵,歡聲笑語從院中的亭閣傳出,每年小姐生辰這日,是府上最熱鬨的時候。
得知朝露台今日還未開班,左煙當即派人包場,用完午膳後帶著一大家子人出門聽戲了。
兩盞茶社是羊城最豪華的茶社,這裡除了說書、雜耍以外最出名的就是朝露台的戲曲班子,據說得了宮裡師傅真傳。
戲班通常都是去各家府上獻唱,要是想在茶社聽曲就隻能包場。
林初致睡意惺忪的走出酒樓,看著天色尚早尋思乾脆聽戲算了,隨即吩咐手下先去定位置。
馬車慢悠悠的停在茶社前,掌櫃三步上前笑著說道:“承蒙王爺照拂,小店近日新收了龍井,還望王爺品鑒。”
初春的茶葉積蓄了整個寒冬的養分,泡出的茶湯口感和香氣都是極佳,且這時細嫩的芽葉不多,經過煎製後就更少了,因此素來有“明前茶,貴如金”的說法。
“不必,本王剛飲了不少酒。”
“可需小的備上醒酒湯?”
“有心了,不過本王今日不是來喝湯的。”
“王爺……”
“行了,還要等多久?”
“回王爺,小半燭香就好!”
“那就備茶吧!”說著就慢步朝三樓走,掌櫃舒了口氣,立即讓人將新茶泡好給王爺送去。
林初致細品了一口,入口清香、回甘醇厚,隻可惜他不是很愛喝茶。
廳內很安靜,除了輕微的蓋盞聲就隻剩朝露台內隱隱傳來的唱腔,一盞茶過後動靜停了,林初致起身往朝露台走去正好碰到裡麵一行人出來。
左煙心情頗好的挽著書月往外走,不知怎麼的前麵停了下來,她疑惑的上前查看,發現姑母緊緊攥著手帕站在書伯母身邊,舅舅和書伯父正與一男子交談。
他看上去三十出頭,身長八尺、長相俊美,墨色玉冠將頭發束起,濃密的劍眉下一雙攝人心魂的眼睛極具侵略性,神色帶笑卻無半點善意。
是睿王,當今聖上的皇叔。
先帝林初旭駕崩時膝下僅有一個年幼的太子,他病逝後太子繼位,兩個弟弟遵遺詔共同扶持幼帝直至親政,自此睿王林初致和譽王林初毅分攬攝政大權。
“這二位是?”
“書月見過王爺。”
“左煙見過王爺…”嗓音有些乾澀。
林初致笑著問道:“方才聽說今日是你的生辰?”
“回王爺,確實如此。”
“挺好,過生辰就該熱熱鬨鬨的,本王還有事先進去了,回頭讓人給你備份禮送去。”
“多謝王爺,王爺慢走。”
左煙低下頭竭力遏製眼底的恨意,喉嚨像是被哽住一般。
茶社外的冷風衝散了她鼻頭的酸意:“大家都鮮少來羊城玩,不如我們再去東市逛逛吧!”
許知鶴摸了摸她的頭:“你是壽星,今日都聽你的。”
城內最熱鬨的地方是東市,小麗河從中貫穿由三座拱橋相連,橋上掛著燈籠每到傍晚就燈火通明。
羊城是沒有宵禁的,人們可以乘著小舟四處遊玩,各式各樣的鋪子都集中這裡,酒樓茶坊的百姓玩到半夜出來吃夜宵也常有。
一行人走走停停將東市逛了大半,等到了明蜃樓發現包廂已經沒有了,隻能在大廳將就。
秦執年和陸凡剛下樓就看見左煙同家人在大廳用膳。
“左老板,好久不見!”
“啊?”
左煙回頭瞧見兩個男子正朝他們這桌走來,溫柔的聲音讓她一時失神。
“在下秦執年,這位是我的好友陸凡。”
“我記得,那日在商會見過你們。”
“沒錯,隻是那日你走的匆忙,我們還來不及認識,左老板這是家宴?”
“嗯,今日我生辰,這些都是家中長輩。”
“在下秦執年,見過諸位長輩,既然今日是左老板生辰,在下就不打擾了,告辭。”
待他離開,左聞櫻忽然開口: “這兩位公子瞧著都挺好的。”
書月忙不迭接話: “我瞧著也是,手腳都在,眼睛鼻子也沒少。”
左煙笑眯眯的看著她:“你瞧了嗎?”
“我瞧了啊,鮮香撲鼻、入口即化!”
“月月彆打岔,你也到了該定親的時候了,偏拖到……”
一行人回到左府時天早就黑了,左雲升聽聞左煙回來,連忙將盒子裡的畫呈上:“小姐,這是睿王府送來的生辰禮。”
左煙與姑母對視一眼,沉聲道:“打開!”
屋內昏暗,玉立將燭火靠的近了些,待看清了畫卷上的東西,左聞櫻頓時氣不打一出來:“這賊人當真是可恨!”
跳動的燭光映襯在左煙漆黑的眸子裡:“確實,所以他定會為當年的事付出代價!”
宣紙貼在火紅的絲卷上,上麵畫著一家人圍坐梨樹下歡聲笑語,幼童拿著風箏相互追趕,好一副闔家歡樂的場麵。
秦執年坐在書房內聽著秦三彙報近況,如今羊城的酒樓已有六成掌握在他手中,明蜃樓便是其中最大的一家,此次競賣收益比往常高了許多,他把玩玉佩的動作停了下來:“怎麼回事?”
“不知道是誰在外宣揚說明蜃樓出的是暗貨,坐貼價格也水漲船高,貨主趁機抬了不少底價。”
“人找出來了嗎?”
“沒有,都是白底。”
“繼續查。”
莫非是陳肅?可他既然想保命又為何大肆宣揚,好似巴不得彆人去查他的底細一樣。